记者赴河北暗访羽绒服制作过程一件批发价不足100，还往国外发货鸭毛加工点气味刺鼻污水横流
天逐渐转冷，超市、商场里羽绒制品大批量上市。单是羽绒服的价格就让消费者犯了愁，价格从几百元到几千元不等 ，然而外观上却很难辨别。羽绒服里到底有多少羽绒？如何辨别劣质羽绒服？9月23日至 27日 ，记者前往河北白洋淀区域进行了暗访 。在这里，数十家鸭绒加工厂 ，周边聚集了上百家羽绒服加工点。最牛的服装加工厂不用一针一线也能造出几万件衣服。而羽绒服加工点也很疯狂，直接把劣质鸭毛当做填充物，俗称“丝”，批发价不足100元。只要有样品，各种牌子的羽绒服都可以加工 。加工点为降低成本，在羽绒服填充物上做手脚，含绒量几乎为零的羽绒服还很畅销。整个鸭绒、鸭毛的加工过程充斥着刺鼻气味，现场垃圾遍地，污水横流。
A 市场探访
名牌服装当地人都不买
9月22日，记者先是到达了河北沧州，经过5个小时的颠簸才到达安新县。在安新县，只要你咨询假冒服装、羽绒制品，想批发，当地人都会告诉你，到大王庄镇去。
摊位上的假名牌比比皆是
记者先是找了当地一家宾馆，店老板以为记者是服装批发商，“大王庄镇离这里很近，坐公交车才2元。那里全是做服装生意的，到处都是。”
下午的时候，记者乘车找到了大王庄镇。这个乡镇并不富裕。在镇上批发市场 ，这里有卖服装的专门区域。一位批发商告诉记者，大王庄镇很多村子都做服装生意，主要集中在北六村、张六村、北张庄村、大洋村、小王营村、中六村等村庄。各种品牌的服装都能生产。“这里的服装都是运往外地，还有就是出口。”
果然，在镇上，记者找到了多家物流公司，专门做运服装到东北、莫斯科的生意。然而在销售市场上，虽然来往的人很多，在服装摊前并没有几个人咨询。当地一位出租车司机告诉记者，市场上的货都是假货，穿不了几天，当地人都知道，很少有买的。
在这里，有的摊位销售耐克、阿迪达斯、鸿星尔克、李宁等品牌的服装，运动服、羽绒制品都有。摊主很实在，说是仿真货，不是真货。记者随手拿起一件“鸿星尔克”羽绒服，摊主告诉记者，是当地产的，质量一般，但价格便宜。看记者不想买，摊主又推荐起“李宁”的衣服，“裤子也很便宜，买一条吧。”
加工厂隐蔽在住宅内
在名牌运动服装专卖店，普通一件运动裤的价格都要几百块。然而在大王庄镇市场上，一条耐克运动裤仅要25元。“我们是过来批发的，价格能不能便宜一些？”“23元，一条裤子挣不了几个钱。”在另一家摊位前，摊主介绍说，附近北六村生产的很多，如果批发量很大，可以去那里问一下。记者随后又来到了北六村。这里有北六村服装加工区。然而记者转了一圈，丝毫看不到加工服装的痕迹。路边两层的小楼房，看起来就是普通的住宅。再往村子东边走，有几位村民在门口聊天。“问一下，咱们村子是不是加工服装？”“你们从哪里来的？村子里有加工的，你自己问问去吧。”
然而，整个村子看不到一处服装的广告牌。值得注意的是，路边的楼房住宅全部紧闭着大门。不得已，记者找了一户人家，咨询了一下。“咱们村没有服装厂了吗？这里还加工服装吗？我们想批发一些。”“加工，你要什么样的服装，什么季节穿的？”“秋季、冬季的都行，我们去山东卖。”“我们这里就加工，但现在没有额外的货，存货都是外销俄罗斯的。你去其他家看看吧。”“还有多少家？路边都关着门，也没有牌子，都是加工服装的吗？”“都是，你进去问问就是了。”
原来，这些没有公司名，没有牌子的住宅也都是加工厂，只是很隐蔽。在北六村，小作坊变得谨慎是有原因的。当地一位村民告诉记者，贴牌实际上是违法的，他们也都是知道的，3月份村子就有人被查处了，现在都不敢公开做了。
在暗访中，当地人告诉记者，大张庄村那边棉服、羽绒服的加工也很多，原料加工也在那里。几经周折，记者来到了位于安新县郊区的大张庄村。在进村的主干道上，有一排羽绒服批发门头。门头旁边便是羽绒服加工点。随后，记者在村里转了一圈，摸清了村子的加工点的布置。整个村子分两个区域，羽绒加工厂，这是加工原料的地方；羽绒服加工点，这是运来羽绒和布料，加工羽绒服的地方。
B 记者暗访
每年数以万计的服装从安新运出，多数都是假名牌
记者在大王镇向一位出租车司机打听，他告诉记者，安新县有两大“有名”，一是三台镇的仿冒名牌鞋，另外就是大王镇的假冒名牌服装，不少人靠外单成了百万富翁。记者暗访安新县北六村发现，很多居民家中都设有羽绒服加工点，院子里堆放着加工好的衣服；大张庄村里棉服、羽绒服的加工点也很多。
不用一针一线年出货几万
经过一路打听，记者在大王镇进入一个家庭式生产名牌棉衣的小厂家。得知记者想“进货”，她将记者请进屋内，她的家几乎就是一个服装仓库，一楼的客厅和左右两面小屋都堆满了冬季服装。
这些厚厚的服装看起来做工还算比较细致，记者注意到每件衣服上都贴着某品牌的标签，甚至包括用了多少羽绒都有标示，和正规品牌的服装几乎没有任何差别。
老板告诉记者，他们生产的衣服一半以上是发往俄罗斯的，另外的才做内销。至于服装店的品牌他们自己也不太懂，只是知道这个品牌在国外比较好卖，就贴这个品牌了。这么多年来，生产的衣服贴过不少“牌子”，都是选择国外比较畅销的品牌，哪个牌子不好卖了，就赶紧对下一批货换品牌。
记者看到这家小厂各个地方都堆满了服装，看起来似乎没有工人加工的地方，老板告诉记者，“在大王镇做衣服根本不是什么难事，差不多家家都在生产服装。只要认识的人能出货，衣服从各家各户收都行。有的厂家甚至没有一台缝纫机，甚至一针一线都不用，照样一年能出几万件货。我们这批货其实是在别的地方给专门加工的，我们把衣服所需要的布料运过去，加工好了后他们再给我们发过来，只需要进行一些剪裁，贴上标签就可以了。不管你们要多少货，只要给一定的时间，就能做好。”
随便贴牌是业内公开秘密
为了更多了解北六村里加工服装的内幕，记者在村里转了几圈，发现靠着马路边上的一家居民楼显得很“辉煌”，三层的楼里传出了嗡嗡的服装加工声。记者走进去后，看到院子里堆放着几堆加工好的衣服，全都用塑料袋包好，袋子上的地址写着北京丰台经济开发区。
旁边的房间里传出了加工服装的声音，走进去后看到一间五六十平方米的房间内摆放了十几台缝纫机，几名女工正低着头在加工衣服。地上到处都堆着裁剪下来的布头和拉链，从工人勤快的动作上能看得出都在加快速度赶活。
记者注意到堆放布料旁边的桌子上摆放着几盒品牌的商标，上面全都写着英文，明显能看出并非是这家工厂的品牌。工人看到记者进来很吃惊，连忙叫来了工厂的刘老板。
聊天中刘老板向记者讲述说，大王镇做的服装不少直接运往北京等几个大型的批发市场，颇受全国各地批发商的喜爱。出口国外也由于价格低廉而备受好评。经过多年的发展，这里的服装加工专业化、规模化，不仅有专门生产销售布料的、喷胶棉的，还有专门销售拉链的、吊牌甚至细线的。想要任何品牌都没问题，根据需要订制各种吊牌，什么牌子都能做，做的多了价格也很便宜。
一位当地知情人告诉记者，每年数以万计的服装从安新运出，多数服装都是假冒名牌，只有少数企业注册商标。而即使注册商标自己也很少用，都是为了应付检查。这样做也是没办法，自己的品牌没有知名度根本没人要，特别是出口，一听是国产不知名的品牌根本卖不出去，但仿造名牌卖得特别快。甚至有些生产西裤的知名企业，也在挂羊头卖狗肉，对外称生产西裤，但暗地里却在大肆仿名牌出售。
鸭毛冒充鸭绒加工羽绒服
安新县周围的几个村到处都是加工羽毛的工厂以及羽绒服厂，一位三轮车司机告诉记者，大张庄村有数家加工羽毛的工厂，村里面到处弥漫着羽毛的味道，不少外来人都受不了村里的味道。三轮车司机告诉记者，这些小楼都是村民自己开的小加工厂，什么样的羽绒服都做，价格比正规厂家的便宜一些。但买这里的衣服一定要有“熟人”，否则容易买到“掺假”的羽绒服。
村里的空气中随处可见飘起来的羽毛，有的小路两侧堆放着用麻袋装在一起成堆的羽毛，记者在一家羽毛加工厂外看到，上百袋羽毛堆成了山，地面被厚厚的羽毛盖得像铺了一层地毯。工厂的一名工人告诉记者，“在我们这里羽毛不值钱，家家都有成堆的毛，放在门口都不怕别人拿。”
记者声称要批发羽毛，工厂的一位姓张的负责人带着记者来到了工厂，记者看到几百平方米的厂内，几个工人站在高处，将麻袋里的羽毛倒进一个机器中来回翻转。
张先生将记者带到了储存间，从麻袋中取出了一把羽毛，“这批羽毛是质量好一些的，羽绒摸起来比较顺滑，更加柔软。”说完他递给了记者，随后他又从靠着墙边的麻袋中掏出了一把羽毛，“而这一批属于质量比较差一些的，价格相对也便宜点，羽绒不是那么纯。”
交谈中他告诉记者，如果这些羽绒是用在大面积加工羽绒服上，可以考虑价格便宜一些的羽绒，并称这些羽绒包上厚厚的衣服，保暖效果和好的羽绒一样，并且几乎感觉不出有任何的区别，但价格却便宜了将近三分之一。
鸭毛遍地，污水横流
在村子里，随处可见前来拉鸭绒的大货车。在村头的一家工厂外，遍地都是鸭毛，也有些鸭绒。空气中夹杂着刺鼻的异味，是加工、清洗、烘干鸭毛的气味。在工厂后门，垃圾堆放了一地。加工机器上锈迹斑斑，鸭毛到处都是。厂房设计得很巧妙，有正门还有后门。
记者以进货商的身份，进入了厂房。老板很谨慎。“鸭绒现在什么价位？”“不同型号的价格也不一样。有100多块的，也有便宜的。”“价格最低是什么样的？”“那就是绒不太好的。”
“有没有差一点的鸭毛，做羽绒服？”听到记者这么问，老板态度立刻转变了，“我们这里没有，你去其他家看看吧。”然而在这个厂子里，鸭毛到处都是。随后，记者又去了一家鸭绒加工点，工人们正搬运装好的鸭绒。整个工厂也弥漫着刺鼻气味。这家老板更是直接，“订货去村头就行，加工羽绒服的很多。”
不得已，记者来到了羽绒服加工一条街。这里不仅加工羽绒服，还有其他羽绒制品，比方说被子等。这边的作坊要小很多，老板态度很好。一听记者要批发羽绒服，而且要质量一般的羽绒，立刻推荐起了鸭毛，也就是“丝”。“鸭毛便宜，成本也低，就是没有鸭绒。外行人很难辨别出来，只要不进大商场，销售时根本不受影响。全部‘丝’造的羽绒服批发价不足100元。”
专家劣质羽绒服对身体有害，不建议长穿
劣质鸭毛冒充鸭绒，生产出的羽绒服对身体有何影响？记者采访了市立医院皮肤科 史主任，他表示，如果鸭绒在加工过程中没有做到及时消毒，容易携带细菌 ，而这些细菌和微生物很容易从衣服里渗透出来，对人体造成传染和伤害。
“如果粉碎毛带有细菌 、寄生虫、粪便、尘土等，在洗漂过程中很难洗净。容易对皮肤进行刺激，引发炎症。比如皮肤瘙痒，过敏，皮肤感染 、真菌感染寄生虫感染等。”史主任告诉记者，羽绒上存在的细菌 、寄生虫等一定要经过高温杀菌 、除脂，正规厂家对这些肯定会严格执行，而一些小作坊没有完善的消毒设施，一旦操作中产生了寄生虫、细菌 ，就会严重危害人体健康。另外采用粉碎鸭(鹅)毛作为填充物原料制作而成的羽绒服，透气性不强，容易产生细菌 ，并且保暖性、调温性、吸湿、透湿和透气性较差，不建议长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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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这样选购羽绒制品
如何选购羽绒制品？对于这个问题，中国羽绒工业协会工作人员进行了介绍：
一看。看有无产品品质标签，是否有生产厂名，是否标出填充物是什么绒，含绒率、充绒量、及面料、里料的成分。
二按。将羽绒制品放松铺平，让其自然恢复3分钟，再用手按压制品，随即将手松开，看制品是否能很快回弹恢复原状，如弹不起来或回弹很慢，说明填充料质量欠佳。
三摸。用手摸捏试其手感柔软程度，有无完整的小毛片或过大过粗的长毛片、羽毛管等。如手感柔软又有完整的小毛片，则为正宗产品。如有过大过粗的长毛片，手感柔软但回弹性差，系软化毛片而非羽绒。
四拍。用力拍打制品，看有无粉尘溢出。如无粉尘溢出则为好产品，如有粉尘溢出则为粉碎毛或灰沙毛所做制品，一般不适宜穿着。
五揉。用双手揉搓羽绒制品，看是否有毛绒钻出，如有毛绒钻出则为使用面料不防绒。
聚焦
想要任何品牌这里都能仿造
记者随后来到了路边上家庭式的作坊，走访了多家，几乎所有的作坊都表示只要拿着想要模仿的羽绒服，他们就能加工出一模一样的出来，价格能降低至少三分之一。记者询问他们如何降低价格，一位表示自己做了 7年羽绒生意的陈女士告诉记者，“加工这么一件羽绒服价格和大工厂生产的几乎没有什么差别，要想降低成本只能从羽绒服里的羽毛下手。好的羽毛和差一些的羽毛成本相差比较大，比如棉被，好的棉被价格需要四五百块，而差的两三百块就可以，相差了一倍多。”
陈女士的作坊所在的小楼就是自己的家，为了方便加工她将一楼作为销售点，而另一侧专门用来裁切衣服。记者在裁切现场看到，十几米的桌子上摆放着七八套品牌的羽绒服。
“这几件衣服是别的商家找我们给定做的，要的数量都比较大，据商家说这几件款式是去年卖得不错的，按照一样的款式制造。算下来每件衣服比正品的价格要低三成左右。”
交谈中陈女士告诉记者，冒充别的品牌羽绒服在这里根本就不是秘密，除了冒充国内大的品牌外，国外的不少知名品牌也都仿造过。记者在羽绒服的展厅内甚至看到了“皮尔卡丹”的羽绒服，陈女士称，记者想要什么品牌她就能仿照品牌做出一样的。文/图 本报记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