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危急时刻你会想到谁?
120,在北京,还有999。
当城市越来越大道路越来越堵,当人口越来越多健康意识越来越强,一个统一、迅捷、专业、高效的急救体系,自然成为城市建设中的重要一环。
然而接连出现的状况让一名干了十多年的急救医生意识到,这个城市的急救体系自身有恙。
一家独大时代
上世纪90年代中期,120每年的调度受理电话只有4万多次。
而到了2006年,在有999分庭抗礼的情况下,120的调度受理电话已接近20万次。
“作为一名急救医生,同时为人父母,看到这样的事情真的很难过。”谈及朝阳区19岁男孩宋腾之死,坐在记者对面的谭帅(化名)表情凝重。
他说这虽然是一个有其特殊性的个案,但这样的事迟早会发生,因为北京的急救体系存在诸多深层矛盾。
上世纪90年代中期,谭帅大学毕业后进入市急救中心,成了一名急救医生。他说之所以做出这样的选择,是想好好看看这个社会,“和那些待在医院的同学相比,我这些年看的人和事肯定比他们多”。
他的这份热情至今未减,每次出诊还是很兴奋,“我老婆说我出诊的时候和不出诊的时候相比,回家话都多一些”。
据谭帅回忆,那时市急救中心只有百十号急救人员、七八十辆救护车,不到现在的五分之一,而且当时还没有999。
不过他说那时北京没现在这么大,人没这么多,路也没这么堵,“那时主城区也就到三环,从和平门出发跑一趟通州、门头沟都很快。夜里有两辆车在外头转悠,全北京都够了”。
上世纪90年代中期,120每年的调度受理电话只有4万多次。而到了2006年,在有999分庭抗礼的情况下,120的调度受理电话已接近20万次。
市急救中心成立于1988年,前身为成立于1955年的市急救站。1988年,全市统一的急救热线电话亦变更为120。而从1979年开始,各区县相继建立急救站,与市急救站联网协作。
据谭帅介绍,直到他参加工作那会儿,市急救中心及其直属的几个急救站仍然承担着绝大部分来自120调度系统的出车任务,只有很少一部分任务会派给各区县的急救站。在120之外,各区县急救站也有自己的热线电话,但业务量不大。
这意味着全市绝大部分出车任务都由市急救中心完成,无须与其他部门协调,调度指挥相对迅捷,监管亦更加直接。
市区两级博弈
到2008年,全市挂120牌子的急救站约200个,其中只有约20家直属市急救中心,其余均隶属各区县。
随着急救业务的快速增长,市急救中心不得不将更多任务分给各区县急救站。与此同时,各区县急救力量逐步壮大,问题开始变得复杂。
到2004年,市急救中心及其直属急救站出车次数与各区县急救站已基本持平。5年后的今天,前者出车次数已降至120调度受理电话的三分之一,后者出车次数则升至三分之二。
另一组数字对比更加明显,到2008年,全市挂120牌子的急救站约200个,其中只有约20家直属市急救中心,其余均隶属各区县。
这意味着120系统的大部分出车任务,市急救中心接警后须与各区县急救力量协作完成。
因为10个远郊区县地域广阔,市急救中心很难掌握细致情况,120实行“二级调度”。作为城八区中惟一的例外,朝阳区也实行“二级调度”,其他7个城区则实行“直接调度”。
因为多了一个中间环节,“二级调度”反应速度不如“直接调度”,在信息的准确传达方面亦不如后者。
谭帅说真正麻烦的是监管环节,市急救中心直属急救站人员车辆如果出现问题,调查取证及处理都相对简单。可如果问题出在各区县急救人员身上,调查处理就复杂了。
谭帅举例说,朝阳区的患者如果遇到问题需要投诉,肯定先找市急救中心。如果问题出在朝阳方面,市急救中心只能要求朝阳方面给予答复并转告患者;如果患者对这一答复不满,市急救中心只能让患者直接与朝阳方面交涉,而无权直接调查处理。
市急救中心主任张永利2007年在接待市人大代表调研时坦言,他们对非直属急救站没有任何制约能力,经常出现人员车辆不到位,不愿意接受指令或者根本不派车的情况。
试点垂直管理
市急救中心购置了数十辆奔驰救护车……市卫生局想把这批车分给各区县急救站,但未获有关部门同意。几千万的车,一年多了就搁那儿日晒雨淋。
专家认为,要从根本上化解市、区两级急救部门权责不清的问题,必须革新机制,实现垂直管理。
据市急救中心一名不愿具名的人士透露,市卫生局有意在4个中心城区先行试点垂直管理,目前正在运作此事。
不过谭帅认为,实现垂直管理难度不小,因为牵涉到行政、人员、编制、财政等诸多问题,首先需要协调市政府相关委办局意见,而这一点并不容易。
谭帅举例说,为了备战2008年奥运会,市急救中心购置了数十辆奔驰救护车。奥运会结束后,市卫生局想把这批车分给各区县急救站,但未获有关部门同意,“几千万的车,一年多了就搁那儿日晒雨淋”。
实现垂直管理还须协调与各区县的关系,这同样不容易,“这一部分资源掌握在自己手里,办事更方便,区里当然不愿放手。”谭帅一语道破其中奥妙。
不过各区县情况也不完全一致,朝阳区有意把120做大做强,而在东城,去年奥运会期间该区有八九个急救站,到了今年却因财政拨款问题全部关闭。谭帅称,7月22日发生在协和医院门口的女孩被撞多时不见救护车踪影一事,与此不无关系。
迅速崛起的999
救护车每跑一公里要贴几块钱,只有院内接诊有利可图。现在120靠财政拨款只贴不挣的“院前”,999却可以通过“院内”赚钱。
2001年,“内乱”未平的120迎来了一个强劲对手,这便是999——北京市红十字会紧急救援中心。
8年来,双方的交锋每每成为媒体关注焦点,两家是否合并的讨论,几乎每年北京两会都要来一遍。
999为自己找的存在理由是它迅速壮大的事实:创办当年,999半年呼叫量即达1万次,第二年6万次,第三年8万次。目前999在全市共有62个急救站,约为120的三分之一;救护车102辆,约是120的四分之一。
999据此认为,北京急救市场远未饱和,双方处于一个共赢的竞争状态,发展空间还很大。120急救人员一直存在较大缺口的问题,也反证了999存在的必要性和合理性。
但120方面认为,一个城市存在两套急救系统容易引起混乱。
2005年,时任市急救中心主任的赵永春表示,“急救资源的分散造成重大意外灾害事故救援现场指挥不统一、救治信息残缺,以致上报给政府部门的救治信息出现迟缓、失真。”在急救网络建设方面,则出现有的区域重复建设、有的区域一片空白的无序状况。
赵永春还举例说,有时一个病人同时呼叫两个急救电话,两个系统同时出车,造成资源浪费。
对于一个城市需不需要两套急救系统,市民态度也有分歧。有人认为竞争在客观上可促进双方提高服务质量;但也有观点认为,由此引发的混乱和资源浪费确实存在,“这个行业毕竟特殊,公安、消防、交警都是一个统一的号码,为什么急救要搞两个?”
专家称像北京这样拥有两套急救系统的,在全世界也很罕见。
2004年6月,卫生部和信息产业部曾联合发文,将120确定为“院前急救惟一特服呼叫号码”,通知称未经卫生行政部门批准,医疗机构不得设置其他形式的急救电话。这引起999上级主管部门中国红十字会强烈反对,后不了了之。
市卫生局副局长、新闻发言人邓小虹曾多次表示,将与北京市红十字会协商整合120和999资源,但999的出现有其历史原因,二者分属不同系统,整合工作难度大,短时间内恐难实现。
作为一名120一线急救医生,谭帅常常会与999“短兵相接”。让他感受最深的是,999实行公司化运作,机制体制比120灵活得多,“我们的经费来自财政拨款,买设备、上项目,必须提前一年做预算,他们领导一拍板,这事儿就办了”。
而在另一方面,双方竞争又存在“不公平”因素。2005年,根据市卫生局要求,市急救中心停止院内接诊,专事院前急救,999则一直院前、院内一起做。
谭帅介绍说,院前急救都是贴钱的,救护车每跑一公里要贴几块钱,只有院内接诊有利可图。现在120靠财政拨款只贴不挣的“院前”,999却可以通过“院内”赚钱。
谭帅认为,两大急救系统必须整合,也完全能够整合,奥运会期间双方曾建立联系机制协同作战,效果相当不错,“为什么平时就做不了?这就是一个部门利益的问题,可是跟老百姓的利益相比,部门利益算得了什么?”
行业生存困境
只要患者有需要,不管是什么毛病,120都必须出车,久而久之急救人员难免产生情绪。学这么多年医,整天就干一搬运工的活儿,难免有人觉得大材小用。
谭帅回忆说,他刚参加工作那会儿,工作内容和现在颇不相同,那时很大比例的患者需要进行现场救治,而现在,这一比例已大幅降至20%左右。急救人员出车去现场,大部分做的是相对简单的转运工作。
他说这和人们健康意识的增强有很大关系。在过去,人们一旦生病是先扛着,实在不行了才会去医院;而现在,稍有一点头疼脑热都会很重视,有些患者完全可以自行去医院就诊的,也会求助120。
按规定,只要患者有需要,不管是什么毛病,120都必须出车,久而久之急救人员难免产生情绪,“学这么多年医,整天就干一搬运工的活儿,难免有人觉得大材小用。”谭帅说,这样的因素在宋腾死亡事件中可能也是存在的。
谭帅表示,这也反映出我国在急救制度方面的立法空白,“患者什么情况下可以打120,急救人员什么情况下必须出车,什么情况下可以不出车,都没有法律依据。你明明可以自己去医院,非得120跑一趟,成本多高啊”。
谭帅说困扰急救医生的问题不仅于此,这个行业的生存困境,已经成了一个老生常谈的话题。
他去报考全科医生的职称,人家说你这样的不能报全科,“那你告诉我能报什么?那人查半天,别的更报不了。”他说作为急救医生什么都得懂一点,因此什么都不精,这让他们在职业发展上十分尴尬。
而在待遇方面,在市卫生局所有下属单位中,市急救中心排在倒数几位,多种因素让很多医生不愿踏入这个行业,“人才荒”由来已久。
虽然也有过跳槽的想法,但谭帅强调他是热爱这个行业的。他说,这是一个年轻的行业,无论从社会需求还是医学发展的角度看,都是一个有发展空间的行业,需要有热情,“还得有一点理想”。
出于职业习惯,谭帅对各种与急救有关的新闻报道十分关注。7月28日,东五环发生严重车祸造成7死1伤,当时应急车道被挤占导致急救人员无法达到现场,这一情节引发强烈关注。这样的悲剧同样让谭帅心情沉重。他说,急救并不完全是120、999的事儿,市民素质亟待提高。
他说看问题不能光看表面,比如宋腾之死,如果最后就是处理那么一两个责任人,深层问题得不到解决,“这事儿就没太大意义”。
超重男孩宋腾的最后9小时
从父母向120求助到他被送进2.3公里之外的医院,19岁男孩宋腾足足等了4小时。
医院经5小时抢救后宣布,宋腾死于重症肺炎引起的急性呼吸窘迫综合征。
如果不是胖得走不动路,如果不是一场毫无征兆的发烧,如果不是迟迟等不来救护车,如果不是“没有合适的担架”,如果急救人员不是干等……宋腾是否能够不死?
对于这个倏忽而逝的生命,这些假设已无意义。
但他生命中的最后9小时,有诸多细节值得深究。
09:43 求助120
宋栓柱怎么也没想到,一场看似普通的发烧会要了儿子宋腾的命。
更让他想不到的是,120关键时刻“那么不靠谱”。
宋栓柱家住朝阳区定福庄北街某楼6层。据他回忆,宋腾是从8月13日凌晨开始发烧的,当时体温在38℃以上,“夜里两三点,孩子他妈给他吃了一次退烧药,不管用”。
天亮后,宋腾体温有所上升。上午9点多,母亲又给他吃了一次退烧药。“就是发烧,没其他症状。”宋栓柱说。
手机通话记录显示,宋栓柱第一次拨打120急救电话的准确时间为上午9点43分。他告诉接线员,儿子高烧一宿,需要送医院。
他特别提醒接线员,宋腾体重在150公斤以上,自己走不了路,家人也抬不动他,“来人要得力,担架要结实”。
接线员告诉宋栓柱,因为患者为发热症状,会派一辆“发热车”过去,但“发热车”没有配备担架工,家属得自己找人帮忙抬人,宋栓柱说没问题,担架结实就成。
打完这个电话,宋栓柱随即致电王先生等多名亲友请求援助,并下楼花钱请了5名保安待命。
十多分钟后,朝阳区急救中心红庙急救站一名女医生致电宋栓柱询问地址,宋栓柱再次强调了一下儿子的体重及担架问题,不料对方告诉他,车上担架无法承载宋腾,让他请求120另外派车。
郑志(化名)是一名有着十多年一线急救经验的医生,他认为上述急救人员多处处置失当。“作为急救人员,人还没到现场怎么能说运不了?”
11:30 第一辆救护车到达
宋栓柱的朋友王先生接到电话赶到宋家已是11点过后,这时救护车还没到,“我上楼看了看,那时小孩神志清醒,还知道叫人,就说难受”。
王先生下楼抽了两根烟,又等了一会儿,第一辆救护车才到,他估计当时应该是11点半左右,“随车来的医生和护士是两名女同志”。
据媒体此前报道,对于第一辆车为何将近两小时才赶到的问题,朝阳区急救中心副主任呼冬鸣事发次日与宋栓柱交涉时表示,该车从红庙出发后,途中得知宋腾超重,便告知宋栓柱车上担架无法运送,让他请求120另外派车。
呼冬鸣表示,朝阳区急救中心向市急救中心汇报后,市120调度指挥中心调度员表示让急救车先不要去,第一辆车中途返回。但市120调度指挥中心随后改变主意,要求该车还是先去现场。呼冬鸣说,10点20分,朝阳急救中心第二次将该车派出。
但宋腾家属称从红庙到定福庄大约只有20分钟车程,即便从第二次被派出至到达,第一辆车也走了1个多小时,这该如何解释?呼冬鸣对此未做回应。
宋栓柱认为,市120调度指挥中心在此过程中亦指挥失当。
熟知120调度指挥系统的郑志解释说,在不包括朝阳区的7个主城区,120实行“直接调度”:市120调度指挥中心接警后,依据就近原则直接将指令发到各救护车。10个远郊区县实行“二级调度”:市120调度指挥中心先将指令发到各区县急救中心,再由他们调度所属救护车。
因为历史原因,作为城八区惟一的例外,朝阳区亦实行“二级调度”。这意味着朝阳区各急救站救护车的直接调度者是朝阳区急救中心,而不是市急救中心。
市急救中心急救科罗主任向宋腾家属表示,市急救中心与朝阳区急救中心分别为独立的法人单位,他们对后者仅有调度和分配任务的权力,没有行政、人事和财政权,无法对后者完成急救任务的情况进行有效监督。
另据市急救中心一位不愿具名的知情人士透露,所有救护车均装有GPS卫星定位系统,该系统每隔30秒向市120调度指挥中心自动发送一次信号,据此可判断每辆车的位置和动向。按要求,救护车得到指令后须在两分钟内出发。根据他们掌握的情况,第一辆车并未在要求的时间内出发,迟滞时间不短。
该知情人士表示,市120调度指挥中心在给朝阳区急救中心传达信息时,明确交代过患者的体重,后者接警后如何调度、救护车为何延迟出发不得而知。
12:00 患者昏迷
宋栓柱回忆说,第一辆车的医生上楼看了一眼宋腾后十分肯定地告诉他,车上携带的铲式担架承受不了宋腾的体重,没有办法搬运,这让他很恼火:“再三跟他们强调担架要结实,等这么久,怎么还这样?”
关于铲式担架的承重能力,朝阳区急救中心与市急救中心同样有着不同说法。
据报道,朝阳区急救中心副主任呼冬鸣向宋腾家属表示,铲式担架承重能力为150公斤,此前发生过运送100多公斤的患者导致担架卡扣脱钩的事件,强行运送可能带来更大危险。
市急救中心急救科罗主任则表示,按照相关质量标准,国产铲式担架可承重160公斤,进口铲式担架可承重170公斤,运送宋腾没问题。
而在郑志看来,即便铲式担架确实承载不了宋腾的体重,以此为借口不搬运患者也是不对的。根据他的经验,急救人员常常需要从实际情况出发随机应变,比如被褥等等,都可用作搬运工具。
等待过程中,宋腾烧得越来越厉害,“我问医生能不能先给宋腾打一针退烧针,她说不行,现在打退烧针会影响他到医院的化验结果”。这样的答复让宋栓柱不解。
宋栓柱表示,从抵达到最后将宋腾送进医院的两个多小时里,第一辆车的医生除了拿两个冰袋给宋腾降温,再没采取其他抢救措施。
郑志认为,这是急救人员的又一失当,除了转运患者,急救人员更重要的职责是根据现场情况进行有效救治,“你不仅仅是搬运工!”
宋栓柱的朋友王先生中午时分再次上楼时发现,已经高烧12小时的宋腾愈加虚弱,“不说话了,看样子有点昏迷”。
那天中午很热,宋栓柱真成了热锅上的蚂蚁。他不停地给市急救中心、朝阳区急救中心和红庙急救站打电话,对方一直说正在调配车辆和担架,“打得我手机都没电了”。
他还得时刻关注孩子情况,“他妈急得跟我直嚷嚷,说孩子都烧到四十多度了,担架在哪儿呢!”
13:41 送达医院
第二辆救护车是12点过后到的,宋栓柱说这辆车既没带来更结实的担架,医生也没有上楼,“不知道来干吗的”。
下午1点,第三辆救护车赶到,司机带来了一副脊柱板,这是一种承重250公斤的板式担架,众人才合力耗时20多分钟将宋腾抬到楼下。
宋栓柱说,这时儿子昏迷程度更甚,大声呼喊也只能做简单应答,体温则升至四十多度。
下午1点41分,第一辆救护车将宋腾运抵民航总医院。此时离宋栓柱第一次发出求救信号已经过去4小时。
从宋家所在小区往南300米,至朝阳路右转往西,直行即可到达民航总医院。步行25分钟,打车10分钟,救护车应该走得更快些,可4小时的等待让宋腾没有机会跨越这段只有2.3公里的路途。
据报道,朝阳区急救中心副主任呼冬鸣承认,4小时确实耗时过长,“从市急救中心取脊柱板耽误了时间”。
呼冬鸣解释说,脊柱板主要用于运送外伤骨折患者,由于使用不多,朝阳急救中心没有该器械。当天他们向市急救中心求助,后者要求他们派车去取,司机从潘家园出发前往和平门取来脊柱板,然后送到定福庄。
市急救中心急救科罗主任对此表示,让朝阳区急救中心来人取脊柱板存在失误,至少浪费了15分钟,直接派人将脊柱板送往事发地会更快一些。
18:40 宋腾死亡
宋栓柱说,到达医院后,医生给宋腾输了液,并开始做各项检查。
在那份字迹难辨的病历中,医生这样描述宋腾到达医院时的情况:患者高热伴神志欠清……体温43℃……肺部感染(重症)……
下午2点40分,ARDS(急性呼吸窘迫综合征)一词出现在病情记录中,宋栓柱的直观印象是,儿子开始呼吸困难。急诊室医生立即求助呼吸科。
3点,医生写下“患者目前病情危重”等数语。
4点,病历称患者“可能存在多器官官能衰竭”、“呼吸急促”。
6点05分,病例称宋腾“面部青紫”、“心率下降”,医生“处议气管插管,并行胸外按压”等抢救措施,但“患者仍不能恢复自主心跳”,随后“瞳孔散大”、“心电图示一直线”,经家属同意放弃抢救,宣布临床死亡。
宋栓柱根据手机通话记录推定,这个时间在6点40分左右,离他第一次发出求救信号大约9小时。
当晚及次日,宋栓柱先后赶到市急救中心和朝阳区急救中心进行交涉,“他们承认120有责任,救护车到得太晚,急救医生到达现场后未采取有效措施”。宋栓柱称对方表示将启动医疗责任险进行赔付。
第7日 关于宋腾
事发后第7日,宋栓柱首次见到记者时笑笑说,“我没事”。
坐定,谈起13日情况,他神情时有恍惚,多处重要细节记忆不准确,需求助亲友或文字材料。有关儿子的点点滴滴,则让他眼圈慢慢发红。
宋腾生于1990年5月4日,因生产时头部受伤智力受损,除了在一所特殊教育学校待过两三年之外没有正式上过学。
宋栓柱说儿子从小偏胖,能吃,因为整天待在家里没事干,除了看电视就是吃,所以越吃越胖。他最爱厨艺节目,电视上看到什么好吃的就会让父亲买。
宋腾十一二岁的时候全家搬进楼房,住在6楼,原本因肥胖行动不便的他此后很少下楼,体重更是迅速增加,一米七五的个头,体重在150公斤以上。
从两三年前开始,宋腾慢慢走不了路了,行动须由家人协助。他的床、大便时用的坐架,都是找人用条钢特制的。
宋栓柱说儿子虽胖,但并不常常生病,他只记得几年前有一次儿子生病需要去医院,当时没叫120,找了几个人一起抬下去的。
宋腾身份证上的照片是几年前拍的,脸型周正,偏胖,宋栓柱说这和儿子后来的样子差别很大,和他小时候的样子差别更大。
他说儿子小时候漂亮极了,嘴巴又甜,是那种谁见了都想伸手摸一把的小孩。
“不说了,说多了难受。”宋栓柱起身,与记者握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