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名作家,我有不少年轻朋友,我时时能从他们身上感受到社会最新潮的脉动,而他们也常常在遇到生活或事业的难点时向我求助。
毒奶粉事件不久,一位在媒体工作的年轻人打来电话说,她有一个两岁的男孩,因为常常要去外地采访,孩子生下几个月后就送到爷爷奶奶那里抚养。孩子被照顾得很好,现在资讯发达,不仅能打电话,且可以时不时的视频一下,不少同事都很羡慕她。
引起这位年轻母亲恐慌的是,她儿子一直吃着三鹿奶粉,而她的工作性质又使她能比常人获得更多的相关资讯。那几天,她一有空就疯狂地上网,找资料查病因,越查越害怕。我劝她带孩子去医院检查一下,有了结果才能放心。听了我的劝告,她第二天就请假回了家。两天后告诉我,经检查,她的儿子双肾皆有结石,所幸并不严重,现正在医院接受治疗。我知道这对于独生子女家庭的打击有多严重,年轻的母亲很焦虑,怕影响儿子的将来。我安慰她要相信医学,现在有很多好的治疗方法,孩子一定会康复。
没过几天,一位在网站工作的年轻人很沮丧地告诉我,由于工作忙,常常加班,不沾烟酒的他便以奶糖提神。在三鹿奶粉事件之前,他刚刚“消耗”完4斤大白兔奶糖。大白兔奶糖一直是他的最爱,但据检测,大白兔奶糖中三聚氰胺的含量竟大大超过三鹿奶粉数倍。于是他很郁闷,担心有毒物质已沉积在体内。我安慰他,你再爱吃奶糖,一天也顶多吃十几粒,相对于一个成年人的饮食量,这点毒素起不了多大作用,说不定早已随着体液排出了体外,用不着担心。
应当说,这样的安慰让我心里很不舒服,但这样的安慰又是我现阶段惟一能做的。
几天前,我接到一位乡下远亲打来的电话,她是我的晚辈,早早开始了为人妻母的生活。她连续生了3个孩子,只为要一个男孩。也算天遂人愿吧,尽管被罚款,小儿子的到来还是给这个大家庭带来了无尽的欣喜。由于奶水不足,男孩从小喝上了奶粉。爷爷奶奶的逻辑是,再穷也不能委屈了小孙子。选择三鹿奶粉,这在一个以卖粮维持生计的农家已是倾其全力了。
三鹿奶粉事件后,一家人坐卧不宁,一会儿庆幸自家的孩子没有中毒,一会儿又怕万一有个闪失,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去市里的大医院做个检查。一系列检查过后,医生告诉她,男孩的一侧肾脏已经萎缩。这消息犹如晴天霹雳,爷爷奶奶根本无法承受。这位远亲在电话中告诉我,医生说一个肾脏萎缩并不影响孩子的健康,因为从医学的角度看,人有一个肾就足够了。男孩现在已经8岁,早已脱离了吃奶粉的年龄。远亲一家并没有直接证据证明男孩的肾脏萎缩与三鹿奶粉有关,也没有保留下一丁点三鹿奶粉的包装盒(袋),在法律上他们无法为孩子为家庭讨回任何公道。
这位晚辈在电话中痛哭,问我可有什么办法?我先是迟疑,然后又安慰,说孩子幸而还有一个健康的好肾,应该不会影响今后的成长。医生既然这样说了,就听医生的吧,要相信医学。
放下电话,我很恼火,其中当然也包括对自己的恼火,因为那并不是我想说的话。身边的人连续因毒奶粉“中招”,而我只能一而再、再而三地对求助者施以令人尴尬的宽慰。听说过一个肾就可维持正常的生理功能,但肾脏是人体的重要器官,人只长了一个肝、一个脾和一个心脏,如果一个肾就够用了,何以人要长两个肾?
毒奶粉事件造成的伤害我不想再说,只希望今后出生的婴儿们不再因喝奶粉而患肾脏结石。写下这些文字的时候,看到报纸上刊发的消息,新一轮抽检乳制品均安全,同时公布了21家检测机构及电话。看来毒奶粉事件并非不可避免,我们完全有力量建立安全的检测机制。(《中国质量万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