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国畜牧看河南，河南畜牧看淇县”，淇县人均牧业产值、肉、蛋产量三项指标已连续13年位居河南省第一，淇县的畜牧产品更是远销南京、泰州等各大城市。

     然而，在淇县，“小的养殖场和散户，加瘦肉精在当地已经成为一个公开的秘密”。

   “ 瘦肉精”——这个令人生畏的词语在养殖户里那里耳熟能详。瘦肉精，学名盐酸克伦特罗，瘦肉精添加至猪饲料当中，能使猪提高生长速度，增加瘦肉率，猪毛色红润光亮，体型好；屠宰后，肉色鲜红，脂肪层薄。

    含“瘦肉精”的肉食品对心脏病、高血压患者、老年人的危害很大，严重时克致心脏病人死亡。

    中国质量万里行记者奔赴淇县，历时近半个月，对“瘦肉精猪”的养殖与销售展开了调查。

    然而，11月23日，记者跟踪一辆装载100多头运猪车至卫辉县境内。记者联合交警拦截，经过卫辉市畜牧局畜禽改良站的初步检验，猪尿样显示结果为阳性。之后，“瘦肉精猪”突然下落不明……

     小厂和散户“加精”已成公开的秘密

     养猪场的空地上，50多岁的养殖户老戴（化名）说装瘦肉精的袋子是黄色，里面装满小包装的白色粉末。

    “袋子印的都是英文，我也看不懂是什么，就听别人跟我说是瘦肉精，都是经纪人给我带过来的，按斤算，每斤300元。”在老戴看来，这种白色粉末有种神奇的力量。

    他按着计算器的键盘，嘴里念叨着，猪仔从入圈到出栏，一般需要半年的时间。在这半年的时间里，一头生猪要吃掉600斤、价值800元的玉米饲料。出栏前一个月，是生猪长膘最快也是食量最大的一个月，每头猪大约要吃掉200斤饲料。

    “猪长到150斤的的时候，就开始往饲料里搅拌（白色粉末），一千斤料里面加110克，200斤的时候加130克，200斤以后就要加到150克了。”老戴向记者传授经验说，喂了这些饲料之后，猪可以从150斤到300斤左右长的肉都是瘦肉，“一用就灵”。

    老戴的养猪场里喂养着三百多头三元猪，有一百多头要马上出栏。11月24日，在淇县当地，毛猪的市场价是每斤7块钱。经纪人给他的出价是每斤7.15元。

    老戴曾经粗略计算过喂食瘦肉精给养殖户带来的额外利润：瘦肉精猪收购价比不加瘦肉精的猪贵0.1-0.2元/斤。出栏的生猪一般250斤左右，可多赚40元左右，“不上规模的小厂和散户添加瘦肉精，在淇县是公开的秘密。”老戴（化名），淡淡的笑了一下。

    老戴是经纪人，是收猪商和养殖户之间纽带，同时也是瘦肉精到达养殖户直接递送者。

    黑色利益链为瘦肉精猪打开市场

    “一句话说完，就是市场上有需求，瘦肉精适合中国市场的需求，消费者想要瘦肉多，颜色鲜的猪肉，就需要有人提供。”程祥说，“我们作为经纪人，只是负责联系收猪商和养殖户。”

    经纪人，是收猪商和养殖户之间纽带，同时也是瘦肉精到达养殖户直接递送者。

    程祥熟知，喂食瘦肉精的绝大部分是每年出栏30到100头猪的中小型散户。“一般都是1000头以下的养殖户，有些喂养土杂猪也加精。”

    在淇县，千头以上的大户一般不敢喂食，因为一旦发现，将面临牢狱之灾。更主要的是，养殖大户每年有国家的补助款，另外单靠数量的优势，上规模的养殖户就可以弥补差价上的不足。

    老戴比较羡慕的是县里的几个养殖大户，每年十几万甚至上百万的政府拨款为大规模的养殖场打足了底气。

    “要是统一起来都不加精的话，我也不加。”老戴说的很干脆。与上规模的养殖大厂相比，数量和质量上的差别，散户的效益在一定程度上也就失去了保障。

    在淇县当地，经纪人一般兼有给养殖户提供瘦肉精的职能。“每斤280块钱。”淇县高村镇冯庄村资深经纪人韩久清说。瘦肉精是秘密交易的，就像贩毒、吸毒一样。“一般都是通过大货车随车带过来。”

    “大多是郑州进货，在黄河大桥上交易，据说郑州的桑园经营这种东西。”程祥说。喂养了几头或十几头的小户获得瘦肉精则比较困难运输瘦肉精猪时间久了，经纪人们总结出了经验：“瘦肉精猪不能赶急，一旦受到刺激之后，这些猪就会全身颤抖，过不了几分惨叫几声，猪就死了。一根烟的功夫就蹬腿了”。程祥告诉记者，“喂了瘦肉精的猪很娇贵，搞不好就死了，碰上倒霉的时候，老板要我们赔。”程祥说。

    “一般情况下，瘦肉精添加量较大的毛猪，都会给猪打上一针的强心剂，让猪一上车就睡觉，直到屠宰厂。”程祥说。

    事实上，承担风险最大的就是收猪商，受访的收猪商表示，他们最怕的就是死猪。但是在利益的驱使下，以一车生猪150头，每头250斤，共37500斤计算，只要每斤抬高0.1元价格，每车生猪便可额外获利近4000元。

    老戴望着袋子里的白色粉末说。他只知道这种东西有一个耳熟能详的名字——瘦肉精。瘦肉精，学名盐酸克伦特罗，虽然老戴叫不上来这个名字，但他也知道，这种东西国家严禁添加的。

    然而，“你不加精，没有人要你的猪，上规模的养殖场出栏的猪比你的猪体型好、价格好，老板凭什么买你的猪？”老戴无奈地叹道。

    瘦肉精猪的“绿色通道”

    对进入市场的毛猪进行抽检检测瘦肉精，在程祥看来，只不过是个笑话而已。

    “尿检，我是听说过有这道程序，不过我见过的很少，他们一般只是清点猪的头数，按照每头猪3.5元钱收费，交完钱就开检疫票”。

    生猪出栏第一道程序，应由驻村检疫员检疫后，再由镇检疫站二次检疫后开出检验检疫票，票中注明生猪产地、养殖户名称、检验检疫员的名字以及卖猪的头数。

    同是应对尿检，养殖户老戴的方法则更夸张。“给他接点儿老母猪尿，要是我不想接了，就干脆接自己的尿给他检验。”老戴说。

    11月21日，韩老四带着记者到北阳镇南阳村一个养殖户家里去看瘦肉精猪。

    “50多头全部出栏，都是加精的。”一同前往的还有北阳镇的“行务”（当地的叫法，给经纪人联系散户的人）老高对韩老四说。

    韩老四愣了一下，走出猪圈。“看着猪不对劲儿，好像有‘5号病’。”当着养殖户的面儿，韩老四没有给出价钱。

    随后，在老高的带领下，韩久清到了北阳镇卧羊湾规模较大的一个养殖场。“一千斤料里面加150（克）”

    与卧羊湾相邻的村庄，是青羊口村。这里的一个养殖场坐落在金牛岭水洗纱厂的对面，养殖场的一个50多岁的饲养员告诉韩老四，他们都是把瘦肉精搅拌在饲料里。

    在韩老四看来，辨认喂食瘦肉精的猪太容易了，单凭肉眼就能看出来。“连经纪人都能看出来了，更别说畜牧局的人了。”按照他们的说法，瘦肉精猪身形好，腹部抽得很紧，屁股又圆又大大，背部因为肉紧，会有一条明显的凹槽，如果喂养时间稍久，背部就会爆出筋脉，“屁股大，背部有一道沟”。

    “畜牧局的人单凭肉眼就能瞧出来，根本就不用什么试纸检测”，在经纪人的同行里，畜牧局只负责开检疫票就可以了。在淇县每张票是3.5元，有的经纪人为了省钱，还到邻县滑县和浚县开具检疫票。“淇县的畜牧业搞得好，滑县和浚县的检疫票价格相对较低，一般都不超过3块钱。

    事实上，联系瘦肉精猪，每个经纪人也承担一定的风险。根据韩久清的讲述，去年11月份一个姓王的经纪人因介绍 “瘦肉精猪”被河南电视台都市频道曝光。

    “曝光后引起上面重视，我们县的相关部门不让这个经纪人干了，后来听说他在地方上光打点就花了五、六万”。

    同样的经历发生韩久清的另一个同行的身上，也是经纪人联系瘦肉精猪，在徐州被拦截。“花了6万多块钱才把事情摆平。”韩久清显得很谨慎。

    韩久清称，近段时间，瘦肉精猪进入上海市比较困难的。“进入上海的猪，需要上海那边发过来印花，一般检验都比较严格。”

    “要瘦肉精最多的地方是南京。”韩老四说。在淇县，经纪人的大多同行表示，南京是瘦肉精积聚的地区。

    “上海的检验比较严格，需要印花才能进入，北京的市场要的猪个儿大。”韩老四几乎了解每个城市的需求。

    尿检阳性  装猪车突然逃跑

    11月23日，在新乡市卫辉县和辉县的交界处，停放着一辆豫G33877的三层运猪车。卫辉市畜牧局畜禽改良站的工作人员正在对一辆装载一百多头的毛猪进行尿样检测，。

    “一道杠就是阳性，初步的结果就是添加了瘦肉精。”畜禽改良站的工作人员王卫琴说。

    王卫琴随身携带的试纸条，是检验毛猪是否含有瘦肉精的初步标准。王卫琴介绍说，按照规定，对毛猪的抽样率为2%或5%，本次的抽样结果符合要求。

    带队检查的卫辉市畜牧局副局长姚华则表示，试纸只能说明可能存在问题，不能确认，最终需要进行实验室检测。

    在查处的现场，姚局长当即表示了自己的观点，第一、整车猪没有打耳标，第二，手续不全，第三，怀疑添加瘦肉精。

    “最终的检测结果出来才能确定是否添加了瘦肉精。”姚局长说。随后赶到查处现场的是新乡市畜牧局畜禽改良站的工作人员。

    新乡市改良站的工作人员检测残留的尿样，显示的结果的依然是阳性。新乡市畜牧局的工作人员第一次抽样尿检的结果显示为阴性，按照规定，需要对整车猪进行抽样检测。

    然而，正值工作人员爬上运猪车提取尿样的时候，大货车突然发动。在场的新乡市畜牧局和卫辉市畜牧有近十名的工作人员竭力阻拦，运猪车强行前行，开往邻县辉县。

    “我们不能用生命去阻拦一辆货车。”姚华说。

    紧接着，姚华带队畜牧局的工作人员开始追赶运猪车。记者先后拨打卫辉市中心和辉县110指挥中心的报警电话，然而在运猪车逃跑的路上，却始终未见一辆警车。

    “始终有一辆当地牌照的私家照挡在我们的车前面，阻拦我们的车。”姚华说，“我们的车无法冲到运猪车的前面进行阻拦。”

    在追赶运猪车的途中，辉县畜牧局的工作人员也加入了拦车的队伍。“追至辉县境内时，运猪车连闯两个红等，就脱离了我们的视线。”姚华说。

    姚局长自称，在抽检的现场，曾看见一个不明身份的人腰上挎着一把匕首。“我们不能冒着生命危险区拦截一辆拉猪车。”姚华最后说。

    “瘦肉精猪”下落不明

      尿样检测为阳性之后，运猪车突然逃跑，随后下落不明。运猪车的检疫票显示，车辆的目的地是新乡。

    “我们已经召开会议，对全市的屠宰厂进行排查，发现疑似车辆，将马上上报。”新乡市畜牧局副局长崔保平说。

    崔局长表示，经过公安部门的协调，豫G33877的运猪车使用的是假牌照，至今下落不明。同时，崔保平称，畜牧部门也是很无奈。

    11月24日，在新乡市市政府，崔保平说：“毕竟我们的管理范围有限制，没有强制的执法权，随后畜牧局将准备材料，达到条件的话，会移交给公安机关进行处理。”

    令崔局长不解的是，整车没有打耳标的猪是竟然从淇县运出。“按照规定，没有打耳标的毛猪是不能进入市场的。”崔保平说。

    当天中午，记者前往淇县畜牧局。“没有打耳标的毛猪是不能进入市场的。”淇县畜牧局副局长董济军说。

    “耳标就是猪的身份证，没有耳标猪就不能出厂，也是不能开具检疫合格证的。”董济军接着说。他进一步解释，耳标是动物标识之一，用于证明牲畜身份，承载牲畜个体信息的标志。

    然而，淇县畜牧局动检站副站长孙国宝的一席解释，却让董局长吃惊。按照孙站长的解释，检疫员把耳标放在了装猪的现场，开完检疫票就离开了。

    “工作上的疏忽。”董局长总结了他的属下工作上的不足之处。而孙站长也有自己的苦衷，在他看来，办公经费的不足，人力资源缺乏，工作上疏忽是难免的事情。“改革不深入。”孙国宝最后总结为一句话。

    在董济军看来，毛猪进入市场有严格的关口。“产地检疫和报检，毛猪在出栏之前三天必须要做的工作。”董济军说。

    董济军在畜牧局主抓的是动物检疫的工作，对检验检疫他再熟悉不过了。“按照农业部的要求，对毛猪进行进行2%的抽检，确认不含瘦肉精之后，才能开具检疫合格证。”董济军说。

    淇县畜牧局动检站副站长孙国宝则称，检疫队伍人力不够、经费不足，检疫工作量又大，检疫队伍的工作也是十分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