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件回放:
当年,美国米高销售公司的员工在推销产品时曾这样说:“孩子食用这个产品,半年以后智商至少能提到2.8分。原则上可以告诉你们,孩子吃这个产品都不用再单独补(其他营养成分)了。”
全面、均衡、充分、天然,功效如此非凡,原料自然也大有讲究。美国米高销售公司副总经理李宇环在节目中说:“原料好多都是(进口的),像珍贵营养素全都是从美国空运过来的,进口的。”
然而,就是这样一种“高品质”的奶粉,却是在北京市某区名叫树村的一个邻近厕所的仓库生产出来的。
美国米高奶粉的骗局之所以能够被揭穿,完全要归公于一位良心发现的内部人士王先生,是他向2003年的央视3·15剧组提供了一些线索。从此种种以线人到现场曝光(当然,图像和声音经过处理)的节目接踵而至。让我们一起来回味这段经典的对白。
李咏:王先生,你好,我还有很多的观众朋友想知道,你在生产米高产品的公司里,具体负责什么样的工作?
王先生:当时米高公司有我一个朋友,请我去帮他做一些策划宣传工作,去了之后,朋友给了我一堆资料,要求我最大限度去发挥,现在回头想想,当时在宣传上可能有点过头了。
李咏:怎么来理解宣传过了头,你能不能给我举几个具 体的例子?
王先生:比如说营业额,给我们的材料上写的是ZENITH公司全球营业额2个亿美元,我们把它加到12个亿(美元),后来觉得不够,又给它涨到28个亿(美元)。再比如说企业规模,资料上基本没怎么写,但我们为了宣传的力度,把它说成了全球有38个实验室,几十万名员工。
李咏:除了这些,还有别的吗?
王先生:在产品功能上,我们把市面上对小孩有作用的功能,几乎都罗列到我们的产品上。
据王先生透露,其实米高就是一个普通的食品,只不过在宣传的时候给它刻意制造了一个营养伴侣概念,把它说成是一个无所不能的保健食品,俗话说孩子的钱好赚,父母为了孩子自然就会掏钱去买。同时有了“美国”这个金字招牌,钱自然就更好赚了。
李咏:我还想知道,究竟是什么原因,能够让你今天站出来,告诉我们这样一些我们不知道的事情?
王先生:为了孩子,我的孩子,为了天下父母所有的孩子,还有我的良心也让我真正的跟大家道个歉。其实我还想,希望天下所有的儿童产品生产厂家,能够凭良心赚钱,别坑人。
对于此类曝光节目,找到生产地址颇为关键。央视记者来到了京北某区的树村,没想到这座紧挨着公共厕所的仓库,竟然就是这家研究院的注册地及办公地。
登陆网站,美国米高的显赫身世一目了然。米高是世界著名营养食品生产商美国ZENITH生产的荣誉品牌,该公司位于美国底特律,年销售额高达28亿美元。有了洋装在身,身价自然不菲,在京城、妇幼医院、超市,美国米高也就卖到了158元一桶。美国米高自称普柔生物与医药科学技术研究院是该产品的出品人,此外还罗列着普柔研究院豪华的专家顾问团,34名顾问中有教授,有高级工程师,还有当今国学泰斗季羡林。然而,季老的秘书表示,季老从来就没有担任过该研究院的顾问。照着名单,记者又找到了中国乳制品工业协会理事长宋昆冈。宋昆冈表示:“我不知道,我怎么成了它的顾问。”
专家们决定向美国米高讨个说法,美国米高的合作伙伴ZENITH公司董事长据称也是博士出身,旗下拥有38个实验室、280位营养专家,不知道,身处大洋彼岸的他对这一切又作何感想呢?
央视驻底特律记者王宇航拿着美国ZENITH公司总部的照片,询问了底特律人,其回答说:“我在底特律住了50年,从没有见过这个大楼,也没有见过米高这个品牌。”
王宇航经过现场调查以及在“美国黄页”上的查找,在底特律有“ZENITH”字样的公司总共有9家,这9家公司有工业集团,有做美发生意的,也有教瑜珈功的,而与食品有关的只有一家叫做“ZENITH午餐”的餐馆,但Zenith Lunch餐馆店主表示从未听说过米高这个品牌。
王宇航说:“在美国申请注册一个商标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你只要在有关的官方网站上申请,过了公告期,任何单位和个人都可以申请下商标来。通过对美国政府官方网站USPTO的查询,我们发现了一个叫米高国际的商标,但它并不是底特律的任何一家公司的品牌,它的所有人是中国北京的郑春山,也就是北京普柔生物与医药科学技术研究院的副院长,这个商标的申请日期是2001年8月17号,公告日是2002年7月16日,也就是说郑春山持有该商标仅仅8个月时间。”
原来,号称年销售额达28亿美元的ZENITH——美国米高仅仅诞生了8个月。那么在国内是否可以使用注册商标标志呢?
中国工商行政管理总局商标局审查二处处长龚建中表示:“这件美国米高品牌,已经由商标局审查二处审查驳回了,驳回的时间是在2002年的8月份。”
事件追踪:
从2003年3·15晚会到现在,已经过去5年。媒体资料显示,所有的米高产品当时都已下架。为了查证当年的问题品牌的行踪,记者走访了北京几家大的超市,向售货员询问,得到的回答都是:“米高奶粉?没卖过。”
记者又来到当时“普柔生物与医药科学技术研究院”的旧址——树村。这是个在地图上都找不到的小村落,坐落在北京西北部一个叫“上地”的地方,远离市中心。一路走过,记者看到的是破落的村舍和大片裸露的黄土地。这里是外地务工人员的聚集地,春节刚过不久,路旁的店面大多还关着门,路上行人不多,显得有些萧条。
记者走进一家汽车维修店,开店的是一对父女。当记者向他们打听当年米高奶粉的生产地旧址时,他们的表情都很茫然。一连问了几家店,没有人能说得上一两句。最后,终于有一位电话亭老板告诉记者一点信息,她说:“听说过,不过现在那片地盖了很多新房子,原来的地方怕是找不到了。”
为了进一步求证“普柔生物与医药科学技术研究院”到底是否还在营业,记者与北京市工商局取得了联系,工商部门给予的答复是:“普柔生物与医药科学技术研究院”已经更名为“北京国高医药新技术研究院”,注册人叫姜西坤,注册地为北京市朝阳区东三环南路的一家住宅楼,主要经营婴儿营养保健品。
记者在网上找到了公司的网站,只是网站常年无人维护,只剩下一个主页面。经搜索,记者发现了该公司旗下的两大产品介绍:“因子组合”:全面提供婴幼儿生长发育所必须的13种营养因子和5种易缺乏营养元素,提高宝宝的抵抗力和免疫力。“百丽”:天然草本精华、清火明目双效合一;长期服用除能清除宝宝上火症状,还能预防上火,营养视神经促进宝宝视力发育。产品不含任何防腐剂、速溶剂、香精、激素。
记者拨打了该公司的电话,发现他们留下的市场部电话号码已经被注销。之后,记者又走访了几家大型药店,都没有发现这两款产品的身影,销售人员均表示没有听说过这两款产品。最后,记者终于在新浪育儿直销商城上找到了百丽儿童清火明目冲剂,网上标价为19元一盒。拨通售后电话后,新浪的销售人员说:“新浪销售的产品均来自正规厂家,这款产品也没有受到顾客投诉,产品质量可以放心。”当记者询问到该产品的身世时,销售人员愣了一下,随即说手上没有实物,不能回答。随后,记者又查询了国家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批准的保健食品名录,并没有发现这两种食品的记录。令人感到意外的是,北京国高医药新技术研究院确有备案,但记录上显示,该公司批准生产的产品为“盖高牌学生营养素咀嚼片”,保健功能为补充维生素及矿物质。
从目前记者掌握的信息来看,米高显然已死,而改头换面的新公司继续以指鹿为马的方式经营着。不过,经2003年3·15晚会的打击,新品牌远比不上5年前米高铺天盖地的广告宣传带来的名气。在经营渠道上,新品牌也很少走正规的药房终端,而是选择了成本较低的网络销售渠道。
点评
“普柔研究院”虽已更名“国高研究院”,其身上的“毒瘤”尚在。新公司隐隐讳讳地拥有3个产品,只有1个有正规的保健食品批准文号,这种手法与当年炮制美国米高的手法如出一辙。中国产业界已经了解了打造品牌的好处和重要性,但是更多的人则陷于打造品牌过程的迷茫。在许多企业里,之所以品牌成长缓慢,或者无法生存,最关键的因素就是在这些企业中存在着失信的毒瘤,不断地榨取、贪婪地吸食着本应输送到品牌部位的营养,使企业陷入诚信危机之中,而诚信恰恰是品牌建设的基石。品牌最初就是区分商品来源的一种标志。后来,品牌与产品实体逐渐分离,发展成为一个市场概念。品牌除了原有的标志、名称等外在部分,更重要的是具有越来越内在的涵义,即内涵于一种哲学意义上的价值体系,以博得消费者的情感共鸣和价值认同。经济学家茅于轼说:“当市场流行欺诈行为时,诚信便成为最稀缺的资源。根据经济学一般规律,越是稀缺的东西越值钱,所以讲究商业信誉的商号此时反而能赚更多的钱。因为消费者害怕上当受骗,宁可价钱高一点,也要找信用可靠的商号打交道。”企业如何给自己的品牌建立一种商誉,使消费者心甘情愿地为此多付出一些额外的价钱呢?惟有诚信。诚信能够提升品牌价值,进而转化为企业的无形资产。甚至可以说,诚信本身就是品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