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战视野下的同城双子星
同城操戈,自有规律。领域相差太大者、层次相差太远者,都无争斗之可行性,譬如足球俱乐部,国际米兰和AC米兰,从来都是意大利米兰城的同城死敌,就因为两者经常在意大利乃至欧洲足坛直接对话,且实力相当,故少不了相煎何太急。
长沙城内的湖南大学和中南大学也如此,在中国的大学差序格局中,两者的层次、地位大致相当,都是综合性大学,又都直属教育部,也都是“211”、“985”工程重点建设高校,所需竞争的资源,也几乎都在一个碗里,尤其在湖南省内,也许你多夹一筷子,我就少了一口菜,所以不竞争、不比较还真不正常。
说起来,大学的“掐架”,还真像足球俱乐部之间“掐架”,俱乐部之间,掐得最厉害的是球迷,而在大学,则是学生。
在前网络时代,那时候高校还没有进入世纪之交的合并大潮,湖南大学和中南大学的前身之一——中南工业大学实力更为接近,排名也相差无几,两校互有短长,相对来说,湖南大学学子的心理还稍稍占优,因为本校录取分数线更高,学科也更主流。为此,他们常常讥诮隔壁高校要不就学挖煤,要不就学打铁——以矿冶为优势学科嘛。
然而,世纪之交的那场高校合并,却让双方的综合实力发生了显著变化。中南工业大学、湖南医科大学、长沙铁道学院等高校并为一校,定名为中南大学。别的不论,至少从各项来看,可谓芝麻开花节节高。而湖南大学,则与湖南学院、湖南计算机高等专科学校合并为一校,仍定名为湖南大学。虽有变化,但不及前者远矣。
此消彼长之际,正是网络化时代到来时。从此后,“爱晚红枫”、“云麓园”、“网大网”的湖南大学和中南大学论坛,以及两个学校的百度吧,天涯论坛,一片硝烟弥漫。总有那么几个愣头青,跑到对方领地去踢场子,为母校举旗,而出来“围观”的以及“围观”后出于义愤赤膊上阵码字为砖的比比皆是。
也有外校的学生来围观,以武汉两所高校学生为主,但大多出于误解,属于这种情形:“我以为是湖北大学和中南政法大学呢,后者是我母校,所以急吼吼地进来,上当了,没兴趣,撤!”
在2003年至2006年间,两校学生“互掐”得最厉害的时候,竟然把两校在“网大网”的论坛顶至了前几位——只可惜这不是大学排名。
仔细看看这场口水战,其实双方的论据就那么“老三样”,中南大学言必称大学排名。因为合并后,该校一度跻身各种大学排行榜的前20位,而湖南大学则排到30位开外。
还有就是院士数量、重点学科数量、科研经费等等,毕竟是最显眼的,所以中南大学的学子总要引这些数据以为傲,并且在论战中,明显有了心理优势。
湖南大学在数据上落了下风,但好在有历史。虽然从公元976年岳麓书院的创办开始算校史,底气不那么足,但至少从1926年“国立湖南大学”创办始,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湖南大学都是湖南省内唯一一所在全国拥有广泛知名度的高校。
因为历史,号称“千年学府”的湖南大学学子们还经常不忘抽中南大学釜底的薪,总要提提兄弟院系是自己光荣母校“下的蛋”,这源于1952年院校调整时,原湖南大学被撤销,其矿冶系和矿冶研究所全体师生、所有仪器、设备整体搬迁至中南矿冶学院——而这正是现中南大学前身之一的中南工业大学的前身。
而合并至中南大学的长沙铁道学院,其来源,也是1960年复名后的湖南大学调出的铁建、铁运、桥隧三系。
正因为这种错综复杂的历史渊源和现实境遇,让两校一部分掐架的“原教旨主义”者也钻进了历史的故纸堆,钩沉索隐,写出了诸如《中南大学和湖南大学之历史溯源与比较》等“雄文”,为“校史比较学科”作出了贡献。
而在学校层面上,至少在公开的表态上,永远都是“友谊第一,比赛第二”,至于在暗地里,不互相都憋着一口竞争的气儿才怪。
湖南大学常常引以为憾的,是未能与湖南医科大学这所全国著名的以医学见长的高校合并——这样的机会出现过,而且双方一度非常接近,但终因历史机缘未能如愿。湖大师生每每说起此事,虽不至“掩涕”,但总少不了“长太息”。
而聊以自慰的是,湖南大学的合并,真正实现了高度融合,而没有陷入合并后内耗的怪圈中去。相对而言,兄弟院校的融合成本更高。
但是,在目前的大学框架下,对指标和数据极其热爱的考核评估方式,让中南大学在不少方面相比都取得了相对优势,尤其是所谓的“副部级”高校这一目前备受争议的行政化标志,也是落到了中南大学而非湖南大学头上。这也让论战中的中南大学学子多了一个“致命武器”。
只是两校的高考录取分数线仍然相差不大,证明在高中毕业生中,两校仍然各有优长。据说哪年谁的平均录取分数线盖过谁,校领导都要跟招生办庆功——暗地里的竞争一直都存在。
然而,这两年,“互掐”虽仍是两校学子们的选项,但热闹程度大不如前,毕竟考研和找工作更重要。况且,随着合并所带来的巨大震动和心理变化慢慢过去,高校及高校师生也都进入了沉淀期,再鼓捣也没新内容了。论坛上,每每有人旧话重提,必引来“无聊”的评价。
而随着中国高校的弊病暴露得越来越明显,另一个现象出现了:这些论坛上,自揭家丑的文章却多了起来。矛头不对外,指向母校了。两校学子相互一观摩,更是没了掐架的兴致——原来底子一揭开,大家的境遇差不多,就个体而言,还真不见得从这所高校出来,就一定比从那所出来的强,既然如此,互相攻击的心思也就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