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安秒变高管 “职业闭店”骗局藏得深

2024-11-21   重庆晨报      点击：次

　　关门停业是经营机构都极力避免的事情，但是如今市场上，有一些人不仅不怕店铺关门，反而把“关门停业”当成了一门生意，通过职业化的“闭店操作”，躲避债务，转移资产，有的还把消费者的预存资金一卷而空。

　　预交的课时费 瞬间打了水漂

　　北京的一家艺术培训机构，就通过层层操作撤资离场，两千多名家长预交的课时费，瞬间打了水漂。

　　今年5月6日，一些家长带着孩子来到北京艺术伞连锁培训机构参加艺术培训时，意外发现这家在北京开了12年的连锁培训机构大门紧闭。门口张贴的通知上声称，由于机构经营状况的变化，所在校区5月6日起停止运营。

　　北京艺术伞连锁培训机构的注册名称是北京小蕃茄教育咨询公司，成立于2012年，主要为2~14岁少儿提供美术、书法、陶艺培训课程，规模最大时在北京开设了9家门店。

　　“五一”前夕，艺术伞连锁培训机构的各个门店都贴出了放假公告，给出的理由各有不同，像清河校区告知家长的理由是因为人员调整造成停课，预计将于5月6日开课。而在肖家河校区的微信通知里面，4月26日声称由于校区电线线路出现故障，需要维修造成停课，到了4月28日则声称，接到高层领导通知，5月6日复工上班。

　　到了5月6日，家长们没有等来如期开课，所在的校区都全部宣告5月6日起停止运营，并通知消费者，在公司已经缴纳的费用及未完成的学习课程，可转入北苑校区或者是转周边机构继续学习。通知上还留了一个二维码，用于家长查询剩余的课程及办理转校区继续培训的手续。可是记者在采访中发现，消费者扫二维码进去以后，并没有找到孩子剩余的课时，更有家长反映，北苑校区也关门了。

　　闭店别有用心 保安秒变高管

　　小蕃茄公司这种迅速闭店的行为其实早有端倪，而且别有用心。

　　早在4月30日，北苑校区所在的场地出租方就发出公告，指出小蕃茄教育咨询有限公司已经违反合同约定，无正当理由拒绝或延迟缴纳租金，出现了经营异常。更早前的3月27日，公司就公告了常营校区因为与商城租约到期，进行闭店。而最反常的是，在节假日是艺术教育培训机构上课高峰日，这家机构却选择休假。

　　经查询获悉，今年4月12日，即公布闭店的25天前，小蕃茄公司便办理了公司登记（备案）变更，将公司法定代表人、股东、执行董事等负责人全部更换到了贾某和张某身上。

　　北京市朝阳区市场监管局综合执法大队六分队负责人刘磊介绍，北京艺术伞连锁培训机构有90名员工，在变更时有2337名学员，家长预缴学费2000多万元，却在没有结清的情况下，投资人撤离了。

　　记者几经周折，在山西的一个农村，找到了变更为小蕃茄公司高管的张某。在这次身份变更前，张某一直在当地从事保安工作，经人介绍，他很快被包装成小蕃茄公司的高管。

　　作为保安的张某并不知道“职业闭店人”是什么职业，便稀里煳涂地接受了身份变更。从此，他成为艺术伞连锁培训机构闭店逃债的重要一环。

　　张某说，身份变更时他获利400元。同时，对方告诉他不是公司实际控制人，法律责任很小，只是限高消费。

　　多方各司其职 以求闭店逃债

　　究竟是什么人让一个普通保安迅速转变成企业高管，他们的目的又是什么？

　　北京市朝阳区市场监管局综合执法大队四级主办李玉林表示，很多背债人本身没有风险意识，闭店中介利用背债人可能现阶段经济比较困难、急需用钱的心理，告诉背债人现在有一个来钱快的途径，只要去做一个验证，或者是收一个验证码，然后做一个工商登记变更或者其他变更，就能得到一部分钱。

　　执法部门介绍，2024年3月，小蕃茄公司原法定代表人李某，以30万的价格委托北京超莱国际商务咨询有限公司处理小蕃茄公司变更登记业务，包含小蕃茄总公司及下属5家分公司每家9300元的变更服务费，剩余的24万多元则用于小蕃茄公司闭店后的客服、转课。

　　超莱国际公司随后又以1.88万元的价格委托四川顺立杰企业管理咨询服务有限公司寻找合适的自然人，以顶替小蕃茄原法定代表人李某及其他高管，并花700元交由创企未来（北京）企业管理咨询有限公司办理具体跑腿业务。在三家公司的分工合作下，5月6日，北京艺术伞连锁培训机构全部闭店逃债。

　　经调查发现，北京超莱国际、四川顺立杰和北京创企未来都是具有相关合法资质的咨询中介机构，他们明知当事人存在大量未消课时费，依然协助小蕃茄公司寻找“背债人”，采用欺诈手段隐瞒重要事实取得公司登记，就是为了赚取高额的中介费用。

　　北京市朝阳区市场监管局综合执法大队六分队负责人刘磊介绍，他们已经把“职业闭店”当成了生意，知道什么样的企业、多大的债务，应去找什么样的中介，再由中介联系背债人完成整个工作。

　　四川顺立杰公司收了超莱国际公司1.88万元的服务费用来寻找背债人，成为背债人的张某和另外一位顶替成为小蕃茄公司法定代表人的贾某，分别只获得了400元的报酬，剩下的1.8万元则落入了四川顺立杰公司负责人刘某和李某的腰包。

　　对于类似张某的背债人而言，在没有意识到法律风险之前，感觉仅仅通过视频验证一下，就能得到400块钱的报酬，似乎还很轻松。于是接下来，十几单、几十单甚至上百单的业务就接踵而至。仅张某在不到一年的时间里就充当了12个省市30多家企业的背债人。

　　扰乱市场秩序 打击职业闭店

　　经调查发现，“职业闭店”的黑色产业链在全国已经非常成熟和庞大，在整个闭店产业链条中，每一个中介都是根据各自所长匹配客户需求，然后各司其职为客户展开闭店工作，工作方式非常隐秘。

　　“职业闭店人”一般还通过线上或线下方式主动寻找目标企业，评估企业负债情况，按照负债总额收取一定比例佣金，以私下协商、秘密协议等方式操作，利用《中华人民共和国公司法》规定的变更、减资、破产清算等程序，帮助面临经营困境的预付式经营企业变更法定代表人，转移资产、逃避债务，以合法形式掩盖非法目的。

　　由于闭店逃债行为涉及复杂的法律程序和资金流转，消费者在追讨损失时面临诸多困难，如证据收集难、诉讼成本高、执行难度大等，导致维权成功率低。

　　而充当职业背债人的张某，目前他的所有支付工具和银行卡都被法院冻结，更无法自由择业，“懊悔不已”。

　　“职业闭店人”主导的闭店行为严重扰乱市场经济秩序，冲击了社会信用体系。按照“坚决打击职业闭店侵害消费者权益行为”的要求，北京市市场监管局在公安等部门支持下，通过健全事前风险预警、事中部门联动、事后打击惩戒的工作机制，形成对闭店企业、“职业闭店人”、背债中介、背债人群体全链条高压打击。

　　北京市朝阳区市场监管局综合执法大队六分队负责人刘磊表示，上述三家中介三年不能再从事市场主体登记工作了，同时对小蕃茄公司闭店行为，要把责任从背债人恢复到原来的法定代表人身上，让其承担原来应该承担的债务责任。

　　北京市朝阳区市场监管局依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公司法》的相关规定，已对小蕃茄教育咨询公司罚款10万元。同时，对三家中介机构分别进行了没收违法所得和顶格罚款处罚，这是我国目前为止第一例打击“职业闭店人”的案例。

　　说 法

　　“职业闭店人”阻碍 预付式消费维权

　　“职业闭店人”已经成为预付式消费维权的阻碍。相关专家指出，切实保护好消费者权益，加强和保证企业的资金监管是当务之急。

　　中国法学会消法研究会副秘书长陈音江表示，通过把消费者预交的资金放到第三方银行去托管，或者采取商业保险、担保公司担保的方式，确保消费者预交资金的安全。如果企业出现了资不抵债或者经营不善的情况，如果还没有提供完服务，那要确保剩余的资金能够退给消费者。

　　针对“职业闭店人”“职业背债人”这类游走在灰色地带的群体，相关职能部门应当尽快采取措施，予以规范整治，并且有针对性地完善市场主体登记管理制度，让“职业闭店人”无空可钻。

　　评 论

　　该用刑事手段处理“职业背债人”了

　　当下一些教培机构在收取了消费者的大额预付款之后突然“跑路”，让消费者欲哭无泪，甚至有的机构恶意大搞营销，骗取消费者的大额消费之后马上闭店。当消费者想拿起法律的武器，追究机构的责任时，却发现“跑路”骗局背后还有上下其手、疯狂捞金的“职业闭店人”，更有充当工具的“职业背债人”，这让一些机构事实上“金蝉脱壳”，逃避了法律责任。

　　这是一种新型的欺诈、诱骗手段，如果市场监管部门、公安刑侦部门以及法院是“铁路警察，各管一段”的话，就很容易放纵这种违法乃至犯罪行为，让消费者的维权在法律程序上走不通。在法院那里，从表面证据上来看，这就是一个企业经营不善、无力偿还预付款的民事纠纷；在市场监管部门那里，这是一个形式上合法的企业股东、法定代表人的变更。一系列表面上“合法”操作的背后，却是一个巨大的阴谋。

　　面对“职业背债”乱象，应打出强有力的组合拳，更好地保护消费者权益，特别是要强调公安机关的及时介入，动用刑侦手段，及时串并机构跑路背后的民事诉讼、企业变更个案，让“职业背债”现出原形。

　　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是法治经济，企业经营不善、无力偿债是一回事，恶意利用“职业背债人”逃避债务，实施欺诈，性质就变了，这就是骗局，应该动用刑事侦查手段及时立案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