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卡与监管力量不匹配
浙江POS机疯狂套现暴露银行监管盲点
本报记者 李剑平
“用信用卡套现就相当于自己开了一家‘私人银行’，一本万利。”日前，浙江省杭州市萧山区5家租用繁华地段写字楼、装着红外线监控摄像头、张贴着金融市场管理法律法规的“期货咨询”网点，在当地警方的一次特别行动中被打回原形：POS机(俗称刷卡机)套现点。
萧山区公安分局经侦大队副大队长余峰告诉中国青年报记者，“公司化经营、网络化套取现金与‘养卡’属于新型经济犯罪行为，全国各地的打击尚属摸索阶段。”
随着萧山警方的深入调查，发现5个作案窝点60台POS机涉嫌套取资金1000万元以上。现金疯狂从银行流出的背后，既有作案隐蔽性强的特点，更有银行监管缺位的因素。这些盲点一旦被不法分子利用并频繁得手，金融风险随之陡增。
涉案POS机拉出来的套现清单延绵不断
太古广场是杭州市萧山区一个非常活跃的商业金融中心，投资公司比比皆是。郭某等人每月花3000多元租用了其中一间办公室作为“期货咨询”点。他们用手机与QQ在“小圈子”内发布套现业务信息。套现人群往往银行个人信用度缺失难以贷款，或者一时急需用钱。
据办案民警透露，郭某等人具有很强的反侦查能力，一般只做熟人介绍的业务。因此，他的前妻、未婚妻、舅舅都各自领着一帮“马仔”，成为招揽套现业务的骨干力量。
一张银行授信额度为两万元的信用卡，如果提取现金的话，最多不超过3000元，每天需要付万分之五的高利息。用POS机刷卡消费，最大金额可达两万元，还有一个还钱周期。郭某等人就利用银行信用卡还贷周期与直接取现金高利息之间的“剪刀差”，用POS机虚构交易，直接为急需用钱的人提供套现业务。
当地警方说，这些“期货咨询”点把小公司或服装小店的POS机租赁过来，不管国内哪家银行授信办理的信用卡，只要有银联标识，来者不拒。他们每天替他人套现金额在50万元至100万元之间，手续费为1.5%~2.5%，扣除银行结算的费率外，日进“斗金”。
另一种作案手段则是“养卡”，即专业替人打理信用卡透支、还款业务。比如，某顾客有一张3万元信用卡到期应该还款，但当事人无力按时还款，他只需要付2.5%~3%的手续费，委托上述“期货咨询”网点就可帮其还钱。一旦过了还款期，持卡人仍可以继续持卡透支消费。
POS机套现的实质，就是个人只需付很少的费用，却可以大把地花钱，风险全部甩给了银行。中国人民银行萧山支行营业部主任陆明丰说，涉案的“期货资询”网点通过虚构交易，可以变相放贷，严重扰乱与危害地方金融秩序。
余峰说：“郭某等人的作案时间较长，涉案POS机刷卡交易清单延绵不断，没有几个月时间根本核查不完。”
一些银行把追究恶意透支的希望寄托在公安身上
负责上述案件侦破的警察说，今年上半年，一些银行发卡业务“跟风”竞争，导致有一个人办了6张信用卡，每家银行授信额度为5万元，其信用卡的消费额度就达30万元。这个人每月的消费能力难以达到授信额度，难免导致一部分钱被套现挪作他用。
一位姓黎的知情者说：“银行办理信用卡业务网点像菜摊一样，遍地都是。”过多发行银行卡的利润与风险，孰轻孰重，绝大部分商业银行选择了前者。他们只看中银行信用卡每年创造的利润，而忽视了监管不到位所隐藏的金融风险。
在侦破上述“期货网点”套现过程中，当地警方还发现，有的银行工作人员在给部分信用卡持卡人指点套现门路与诀窍，从中赚取额外利益。
有利益必然产生竞争。银行信用卡发行部门与监管部门“两张皮”，难免产生漏洞与盲点。萧山区公安分局经侦大队负责人说，“一些商业银行把追究恶意透支、套现的力量寄托在公安身上”。
有的银行提出要与公安组成联合催款力量，二八分成；有的银行则希望催款时，最好警察开着警车去转悠一下，吓唬吓唬欠款人。余峰说：“我们断然回绝，法律规定能做的就做，不能做的坚决不做”。
除了工商银行、建设银行、农业银行、中国银行等四大国有商业银行外，不少地方股份制商业银行县市支行的催款部门就是一两个人，每年面对数以万计的银行信用卡，他们三头六臂也忙不过来。有的银行就把这块业务外包给律师事务所，有的银行则依靠担保公司等第三方力量。
这过程中难免产生很多不规范的东西。当地经常听到信用卡用户质疑银行的声音：我们到底是欠谁的钱，律师与“讨债公司”怎么掺和其中？越这样催款，越不还钱。银行有人力与精力就去法院起诉。
当地警方有关负责人表示，在银行监管力量跟不上信用卡发行量增长速度的情况下，不反对借助民间力量催款，但必须严格遵守相关的法律法规，做到有章可循、有理有节。
如何面对便民非现金支付工具金融风险
信用卡是商业银行自主经营的一种中间业务。它与银行贷款一样，是一个金融产品，竞争是必然的，市场占有率与利润率同样强调。
中国人民银行萧山支行副行长楼国松向中国青年报记者介绍，作为非现金结算工具之一，原来银行信用卡的推广力度不大，普及面不广。最近几年商业银行则加大了这种新型支付结算工具的推广力度，给银行监管提出了新的要求。
据介绍，浙江省已经把POS机、ATM机等便农支付工具与便利支付环境建设，列入全省城乡统筹发展规划与加快农业农村发展若干意见中。商业银行正根据政府的战略规划跑马圈地。
楼国松说，便利支付工程是一个重大的民生工程。大量的银行卡发放到城乡，尤其是农村地区后，如何教会农民便利、安全用卡结算是一个难题。解决不好则容易成为套现“乐土”，产生金融风险，危害金融秩序与安全。
因为总行从防范金融风险角度要求，银行信用卡的办理与使用必须持卡人亲自签字，但是商业银行基层支行由于市场竞争、招揽客户与业务等因素，存在一个对相关规定执行不到位的问题。
特约商户向商业银行申请POS机进行收单结算，必须具备营业执照、机构代码、法人代表身份证等材料。如果一家商户注册资金是10万元，其刷卡结算营业额超过100万元/月，就有涉嫌套现的行为。商业银行必须严格执行浙江省银行特约商户POS机收单管理办法，同时要切实肩负起申请POS机资格认定、责任追究的责任。
小小的一张银行卡包含很多个人信息，现在伪造银行信用卡、用银行卡诈骗等金融犯罪活动五花八门。余峰说，银行卡的密码管理与保护都是十分有讲究的，不能随便把卡借给他人使用。当地警方与金融监管部门在统一行动，打击、遏制利用银行卡犯罪的同时，还加大宣传力度，让持卡人安全用卡，放心用卡。
本报杭州9月8日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