② “城市病”并非不可治理,应尽早由规模扩张向质量提升转型
廖嘉明住在深圳市罗湖区东门北路,几乎每天她都能看到深圳市人民医院门口排队挂号的焦急的人群。“有的人天不亮就来排队,一开始不理解,自己看了几次病就理解了。” 廖嘉明告诉记者,今年7月份她去看牙,前后跑了两趟才挂上号,前不久去治感冒,挂上号了还等了三个多小时才轮到自己就诊。据了解,由于大批外来人员涌入深圳,深圳市的医疗资源严重不足。按2008年底深圳市实际管理人口1269万计算,该市每千人拥有床位数1.66张,低于全国同期3.20张的水平,每千人口执业(助理)医师1.64人,仅与全国平均水平(1.62人)持平,这两项指标都排在全国副省级城市的最末位。
北京宣武区香炉营的杜奶奶最近正在为修拉链郁闷。原来前几天杜奶奶夹克上的拉链坏了,可找了一圈,附近商场的裁缝都只给自家卖的裤子改裤脚,谁也不接这种小活。 “周围大商场一个挨一个,怎么就找不见换拉链的地方呢?”最后经过邻居指点,杜奶奶搭了三站公交才找到一个换拉链的小商店。“换一条拉链要20元钱,这要在老家,街边的裁缝店只收2元钱。”杜奶奶很郁闷。
相对于其他地区,特大城市的基础设施条件已经很优越,为什么反倒会出现这么多不方便呢?
张文忠认为,一方面,是因为城市人口的过快增加消化了基础设施发展的效果,公共交通就是最明显的例子。据测算,北京市每增加1人,日交通出行量就要增加2.64次,“十一五”期间北京轨道交通运营里程增长了一倍,客运量却翻了两番。另一方面,城市基础设施配置不合理、管理不科学导致利用率不高。比如,北京的汽车保有量低于纽约、东京,但堵车现象却比它们严重得多。“在服务设施方面,大城市也不能只有大超市、大商场,城市是一个多阶层群体共同维护的系统,城市规划应当考虑不同群体的生活需求,尤其要考虑低收入、弱势群体的生活需求,保障其生活空间和生活条件。”张文忠强调。
廖嘉明、杜奶奶的感受,表明了广大市民对城市基础设施便利度和舒适度的迫切要求。这正是宜居城市的重要指标之一。“‘城市病’并非不可治理。随着城市居民对宜居期望的增高,城市发展应当由规模扩张向质量提升转型。”罗亚蒙说。
罗亚蒙主张,国家应当控制特大城市规模恶性膨胀。他说,即便按7亿人居住在城市、人均100平方米标准估算,城市用地也只需要7万平方公里。而目前我国城市建设规划用地和开发区规划用地已经远远超过这个数字,即便不再新增城市建设用地,只要盘活现有土地,优化利用,也能满足未来城市化的需要。
值得欣慰的是,有关部门已经开始在提升城市化质量方面迈开脚步。11月20日,根据北京市规划委在“首都第十七届建筑设计方案汇报展”上的展示,地铁6号线和10号线将在呼家楼站实现“平层换乘”,CBD核心区一期近10栋高层建筑将采用空中连廊串联,并共享地下车库。“希望地铁的路线和换乘设计能不断改进,也希望地面堵车现象有所缓解,让市民出行不再受‘堵’。”在北京打工的湖北姑娘石丽珠长期以来饱受“换乘之苦”,她对此非常期盼。
③ 改变城市发展“指挥棒”,专家建议,不妨设置“婴儿车指数”
什么样的城市算宜居?2007年,由中国城市科学研究会等单位牵头完成的《宜居城市科学评价指标体系研究》通过住房和城乡建设部科学技术司验收。根据该标准,可从社会文明度、经济富裕度、环境优美度、资源承载度、生活便宜度、公共安全度和综合评价七大项来评价一个城市的宜居程度,综合宜居指数在80以上,就可称之为“宜居城市”。
“这个标准只是导向性的科学评价标准,不是强制性的行政技术标准,因此,对城市规划和城市管理尚不具备约束力。”该课题研究的负责人罗亚蒙对记者说。他认为,由于缺乏此类城市化质量评价标准的约束,“当前在我国的城市规划和城市管理领域,理想和现实最大的矛盾就是资源承载力与‘唯GDP论’的冲突。”他介绍,长期以来,GDP是我国评价考核城市发展的重要指标,也是考核城市管理者工作成绩的重要指标,“唯GDP论”直接导致城市发展走上规模扩张之路。
常年关注区域经济地理发展的张文忠教授认为,科学合理的规划是城市管理的基础和关键。他介绍,总结国际许多特大型城市规划管理的经验和教训,城市规划应当完善周边区域功能,尽量减少职住分离现象,减少“钟摆式”通勤;城市规划应当疏散主城区功能,尽量减少人流、物流在中心城区的高度集中;应当按照人口比例等合理配置公共资源,促进高品质公共资源的均衡配置。“要把城市作为一个系统来管理。不能头痛医头,就事论事,要通盘考虑城市发展、功能布局。”张文忠说。
目前,一种城市综合管理新模式,正在一些城市兴起。在广州附近的清远市,新成立的城市综合管理局承担了过去园林绿化、环境卫生、城市照明、城市桥梁、城市道路及其配套设施、市容市貌综合管理和城市监察等多个部门的职能,城市管理重心前移,在城市规划、行政许可、社会教育等环节化解矛盾。
“城市规划缺乏严肃性和稳定性,许多城市往往是一任领导一个规划,也是导致城市管理混乱、‘城市病’加剧的原因之一。”张文忠认为。他主张,我国有明确的“城乡规划法”,必须强化它的法律严肃性,不能随着领导的更换,而改变规划;规划的出台也要吸收公众参与,广泛征求各方和各阶层的意见。
区域不平等的文化基因对“城市病”的形成也发挥着一定作用,罗亚蒙分析道。刘文波这个在北京工作的外地青年的经历印证了他的观点。“每次回家,亲戚朋友都把你当做贵宾,父母也觉得很有面子,大家不是因为你挣了多少钱,只是认为能混到北京就很了不起。”刘文波说,“与在老家焦作工作的同学相比,我的房子比他小、房贷比他贵、工作压力比他大,但大家就是认为在北京比在焦作好。”“这种心态就是区域不平等的文化在作祟。”罗亚蒙分析说,这在一定程度上导致特大城市人口不断膨胀。
罗亚蒙认为,要防治特大型城市的“城市病”,实际上就是要解决区域发展不平衡问题,因此,宣传区域平等的理念,尽可能避免区域不平等理念在法律、法规以及区域发展规划的制定中作祟,对于防治“城市病”也具有一定的现实意义。
刚刚结束的上海世博会上,许多专家探讨了城市宜居的问题。其中,上海市建交委副主任沈晓苏的一个看法格外引人关注,他认为宜居城市应该是一个“婴儿车能在街头任意出现”的城市。因为,婴儿车能不能上街,其后边包括相关设施是否无障碍、道路是否畅通无阻、空气是否足够清新、市民是否有休闲的时间和空间。
中国的城市还在不断长大,长大了的城市街头是不是能有市民悠闲地推着婴儿车?热爱城市的人们在期盼。(记者 鲍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