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心“热腾腾”
去年冬天的一件事,让邻居李莉(化名)总替廖丹说好话,“他的心里是热的”。
当时,李莉的房子正装修,有些废铁、钢筋等边角料,李莉让廖丹捡了卖。
但廖丹不去,杜金领去捡了半袋子,“廖丹,我提不动,你来提回家。”廖丹死活不去,结果被别人捡走了。杜金领生闷气,廖丹答复:“人家李莉上次给咱一千块,再捡人家的废铁好意思吗?”
听装修工说废铁被其他人“抢”了,李莉命令工人“看着大门,只让廖丹来捡。”在李莉的“逼迫”下,廖丹才去捡了废铁。
没过几天,廖丹提着三大包旧衣服敲开了李莉家的门,“冬天了,那几个外地工人没厚衣服,这些是别人送的,你给他们穿吧。”
“我当时鼻子就酸了。他都到这个境遇了,还想着报恩。”李莉说。
芦凤荣也知道这个事。她回忆,好多次她去买菜,回家遇上拉活收车的廖丹。廖丹一遍遍地催,老太太,你上车吧,上车吧。家里有活,只要喊一声“胖子,过来帮个忙。”出多少力,赔多少时间,廖丹都没脾气。
有几次,小杜娘家亲戚过来,送了几包河北的特产烧饼,廖丹转身就端到了老太太家,“不能总白吃您的包子,您尝尝这个。”
从杜金领嘴里,芦凤荣得到了廖丹对她的评价:老太太心眼真好,和妈一样亲。芦凤荣的嗓门又高了:“你说,这个死胖子,这么好的话他不会当我面说?”
心里有话不会说
“他啊,肚子里有话,不会说。”妻子杜金领说。
杜金领说,丈夫身世挺苦。6岁时父母离婚,并各自有了家庭。
廖丹本来判给父亲,但一直跟着年迈的爷爷奶奶过。“基本上算没人疼,更没人教他圆滑处世。”廖丹也不情愿地承认,自己不善言辞,和小时候的生活经历不无关系。
就连谈对象,廖丹也被人批“太不主动了”。
1997年,北京内燃机厂改制,廖丹回家待岗,每月300元。180斤的大胖子,腆着大肚子。经人介绍认识了工厂女工杜金领。
“连续见过三次面,他没信了。”杜金领回忆,当时厂里她的师傅着急了,打电话给廖丹:“你和我们小杜谈对象,怎么没音了。你过来,我找你们俩吃饭!”
饭吃完,师傅发话了:“这小伙子不是那种京油子,老实,嘴笨,能处。”
谈到和妻子15年的婚姻,廖丹说,“我不懂什么爱情不爱情,什么‘亲爱的’呀,我也说不出来。”
但杜金领心里最有数:爷爷奶奶晚年,廖丹贴身伺候。有时老人拉到了裤子里,说不要了,廖丹上手就洗干净了。杜金领病重卧床了,廖丹洗内衣擦身,端屎端尿,“我都不好意思,他干得眉头都不皱。”
借钱次数多了,总还不上,廖丹也张不开嘴。杜金领看他难受说:“要不我出去借吧”,廖丹披衣服下了地,“丢人就让我一个人丢吧,你好好躺着。”
遇事想“自己扛”
在杜金领看来,从小缺乏父母关爱的廖丹外冷内热,“自尊心特强,在外说话总不饶人。”
“脸皮太薄,典型的死要面子活受罪。”芦凤荣总结。
今年3月,廖丹在小区里到处贴小广告,要卖自家那套50平米的小产权房。
李莉追问,廖丹才说,欠别人很多钱,卖了还。
案发后才得知,当时检察院通知他退钱,不退肯定进监狱。
今年6月末,廖丹接到了法院的传票。他到芦凤荣家,这次没叫“老太太”,“阿姨,我有段时间不在家,你多照顾小杜。”“你不在家去哪儿?”“小杜透析,没钱,我私刻了一个章,骗了医院……。”廖丹的头低得能挨着地。
正巧,有邻居串门进来,廖丹扭头走了,话都没说完。“当时他觉得得进监狱,可好面子,见有人,他宁愿不托付我了。”芦凤荣说。
杜金领说,自己病后廖丹找亲戚借钱,后来亲戚听说是尿毒症,不借。廖丹再不去了。后来,廖丹和亲戚都基本没来往了,“人家怕他借钱,他怕人家难堪。”
就连街道办申请低保,需要每半年去趟河北出具杜金领在老家无财产证明。廖丹坦言,每次去求村干部,他都挺愁。“得看人家心情好才敢说。”
邻居透露,有几次廖丹实在是困难了,有人出主意,你把小杜拉到街道办或者民政部门“求助”,廖丹不去,说“还是想自己扛”。
或许,对廖丹来说,私刻假章,既不用让人难堪,又能自己扛。“我真的山穷水尽了,我能等,我媳妇等不了。就在马路边打了个办假章的电话。”廖丹说。
“眼中世界变了”
昨晚9时20分许,最后一拨记者还在廖丹家采访。
“这个世界在我眼中开始变了,没我想得那么不近人情。”廖丹的嗓子已经沙哑。
杜金领也发现,廖丹变了。“这几天他竟会对陌生的记者说客气话了。”
廖丹感谢媒体,报答方式就是身体再累,也不拒绝采访。
5天来,早8点到晚10点,他家就没断过记者。他的电话不停地响起,有的电话刚接通,对方就说:“我刚坐飞机飞到北京,希望去看看您,采访您……”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又改成“您要来,我配合”。
这是5年来家里来客最多的5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