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半年，这家全球用户最多最赚钱的电信运营商，已有多位高层因涉嫌腐败而落马，继湖北移动原副总经理林东华、中国移动原党组书记张春江、人力资源部原总经理施万中之后，无线音乐基地总经理李向东以及四川移动总经理李华，最近也相继被调查。
令人深思的是，上述高管个个位高权重，能力过人，业绩突出，其中一些人也曾对送上门的贿赂愤然拒绝，但最终还是没能幸免卷入堕落的漩涡，在一桩桩令人触目惊心的腐败案中自毁前程。
一连串的腐败案，暴露了中国移动监管机制存在的漏洞：对分公司充分放权的管理模式，虽然带来了发展活力，但各省级分公司领导人长期拥权自重、占地为王，却也为权力寻租提供了绝佳的环境。
“堤溃蚁孔，气泄针芒”。中国移动显然已经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和紧迫性，近期再刮反腐风暴。然而，公开的案件或许只是冰山一角，中国移动乃至整个电信行业的反腐之路还很漫长。
第一章 反腐风暴狂飙突起
中国移动管理层腐败案件屡屡浮出水面，反腐行动正在升级。6月25日下午，四川移动总经理李华与公司党组书记及纪检书记接到通知，被要求前往省政府开会。之后，李华就再未出现在公众视线。据透露，李华因个人重大经济问题正在接受调查，此案由中纪委直接督办，足见问题之严重。
落马的高管们
3月26日上午，四川移动大楼里，刚从会议室走出的公司中高层，个个面色凝重。而在大楼门外，嗅觉灵敏的全国各地记者闻风而来，希望能从这里打探一些蛛丝马迹，但都被挡在大门之外。
“关于无线音乐基地的事，大家不要听信谣言。”四川移动总经理李华话音刚落，另一位高管就接过话茬：“据说李向东现在已经出境了。”
李华脸色阴郁，一双眼睛外凸，这是他发脾气时惯有的表情。他是在警告身边的部下，要管住自己的嘴。在面对记者的穷追猛打时，他总能应付自如，坚持称李向东事件只是个人问题，与四川移动无关。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李华阻止不了部下的继续猜测，而且这样一件大事已经遭到了省纪检部门的调查，消息早已在坊间不胫而走。
据四川移动内部人士透露，3月24日上班之前，时任无线音乐基地掌门人的李向东，给秘书发了一条短信，称自己要去医院看病，之后仓皇出逃。直到下午，他的电话一直无法接通，大家才觉得问题之严重——前一天，国家审计署小组进驻四川移动，李向东曾被叫去问话。
据悉，李向东卷走的巨款高达4亿-6亿元，很可能创下通信行业个人鲸吞公款的全国最高记录。在他出逃之前，已将这笔钱转到了其在加拿大的妻子的账户上，其妻以前也是通信界人士，曾是某运营商一位副总的秘书。2004年，她不露声色地辞职前往加拿大，让同事们感到颇为费解。
更大的惊讶还在后面，李向东事件发生不到3个月——6月25日，当时振振有辞出来辟谣的李华，也因个人经济问题卷进了这场漩涡。
李华1959年出生于军人家庭，从小在部队长大，身材魁梧，好斗好胜，曾是篮球、排球运动员。1999年四川移动成立，他便担任总经理一职，在这一位置上呆了将近11年。李华的落马，被认为与李向东事件密切相关，二者属窝案关系——李向东掌控无线音乐基地，李向东在四川横向仅对李华汇报工作。
四川移动不愿具名的人士透露，自李向东出事后，李华就像变了一个人，经常诚惶诚恐、心不在焉。有一次，他去李华办公室汇报工作，后者正对着一份报道李向东事件的报纸发呆，连续叫了两声都没反应。
李向东是李华的追随者和手下干将，李向东当年进入四川移动，就得到了李华的引荐和提携，此后一直平步青云。
中国移动无线音乐基地之所以落户四川，也与李华从中斡旋不无关系。以李向东当时的地位，要想取得集团公司的信任十分困难，而且东部沿海省份的多个移动公司也在争这个项目。为了争得上级政策上的支持，李华亲自陪同李向东多次赴京，努力公关之后，终于拿下这个项目。
李向东东窗事发当时就有人预言，事情没有完结。李向东只是一个窗口，透过这个窗口，可以看到里面更多的“内容”。在中国移动这样一个庞大的系统内，肯定还会有关联人员涉案。
有人说，早在无线音乐基地成立之初，李向东就为自己留好了退路，一有风吹草动，便逃往国外。也有人认为，李向东在调查期间潜逃，可能是李华为他设计好的路线。如果李向东能成功逃离，在无对证的情况下，李华便有可能撇清干系。
除了四川移动，其他移动分公司也暴露出了一些问题。今年4月22日，湖北移动原副总经理林东华，因严重违纪违法，在武汉市中院一审开庭。据悉，林东华涉嫌收受一家通信设备企业的贿赂，涉案金额巨大，以至于庭审没有对外公开。
而在今年元月，中国移动人力资源部原总经理施万中接受调查，与张春江事件相隔不到一个月，被认为是受到了张春江案件的牵连。坊间传言，施万中之所以能担任这一要职，并成为党组成员，与张春江的提拔不无关系。但具体案情却发生在他任职安徽移动期间，收取了西门子提供的500万美元“咨询费”。至此，在过去半年多时间里，中国移动已有5位高层相继落马。
光环背后的黑洞
中国移动的问题高管都有个共同特征——有十分耀眼的个人业绩，都曾是各自疆域里独当一面的骁将。
1999年，中国移动从中国电信中剥离出来时，除了不成熟的网络外，几乎没有获得多少资产。到了今天，中国移动已是全球最大的移动运营商，2009年营业额达4521亿元，净利润达1152亿元，移动用户5.22亿，基站总数超过46万个。
中国移动的高速成长，与集团公司的充分放权不无关系，上级对下级的支持和信赖，调动了各省级分公司的积极性。近年来，每开展一项新业务，中国移动便会挑选条件适合的省份先试点，待条件成熟再推广至全国。无线音乐基地就是一个典型。
作为中国移动无线音乐基地的奠基人，李向东攻读过美国布法罗大学商学院EMBA，曾获中国移动劳动模范等荣誉称号。他身边的人称其脑子好使，有胆略和气魄。这在传统国企最为难得，因为这类企业的领导很多都有一种暮气——不愿去冒风险，事情能推就推。
2004年，李向东赴韩国考察，当地无线增值业务做得风生水起，深深地触动着他。回国后，他找到无线音乐这个切入口，经过不懈努力，2005年6月，无线音乐基地落地成都，由他出任总经理一职。
无线音乐基地为中国移动用户提供音乐下载、音乐共享、音乐传播、音乐交流等一站式音乐消费及娱乐服务。此举不仅是中国移动业务开发和商业应用模式的重大尝试，更对其向“移动信息专家”转型具有战略意义，它意味着中国移动可以借此将唱片公司、SP、手机厂商笼络在自己周围，构建一个强大的无线音乐产业链。
无线音乐基地成立仅一年，其门户网站的流量就超过了国内A8、九天等专业音乐网站。不到4年，便发展成为中国最大的正版音乐库。目前，全国有98%的新曲选择在这一平台首发，在线歌曲点击量86%来自于此。
2009年，无线音乐更成了中国移动增值业务的主要收入来源，仅次于短信业务，这项业务全网收入超过了220亿元，相当于中国移动全年收入的4.2%。目前，中国移动已拥有超过130万首歌曲的版权，被称为唱片公司的拯救者——在盗版猖獗的今天，无线音乐分成，被唱片公司当成了救命稻草。四川移动2009年9月的内部报告显示，中移动无线音乐分成，占据了华纳收入的29.41%，环球的39.49%，EMI的43.4%，索尼的50.82%……
无线音乐基地帮助中国移动利用自身的平台资源、品牌资源与唱片公司等推进产业整合，该模式之成功，极大地推动了中国移动的发展，也被竞争对手中国电信、中国联通复制与借鉴。
无线音乐基地大获成功，在中国移动内部广受好评。据四川移动人士透露，如果不是出了问题，李向东可能已经升迁。中国移动事先准备将移动音乐基地从四川移动独立出来，由集团总部直接管辖，这意味着李向东将在人生履历中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可惜，利欲熏心的他没来得及等到这一天。
与李向东一样，李华也是业绩卓绝，他担任四川移动一把手期间，公司迎来了高速发展。在过去几年中，四川移动的成长有目共睹，业绩在中国移动集团各省分公司中排名靠前。因此，李华也多次获得了四川省委、省政府的嘉奖。记者试图查找事发之前关于李华的报道，但从当地媒体所能找到的，几乎全是歌功颂德的内容。
而生于1960年的施万中,2001年获得了国务院授予的政府特殊津贴。他是一个敢于矗立潮头的改革派，曾经积极推行体制改革，加快网管集中化管理步伐，在他的主导下，中国移动2001年实现了集团和省两级集中化网管系统建设。2002年起,他出任安徽移动总经理。在他的主政下,安徽移动业绩大为改善。2009年4月,施万中调任中国移动集团，担任人力资源部总经理，且跻身领导班子——党组成员，迈上了他人生的高峰。
中国移动集团公司的放权增强了企业运作的灵活性，但也留出了巨大的权力寻租空间：问题高管们一方面在工作中兢兢业业、身先士卒，另一方面却在利用无限制的权力疯狂敛财。
“成绩说话的确是较为公平的考核办法，能检验一个人的能力，但也让他们的地位不断稳固，甚至无所顾忌。”广州市卓想信息技术有限公司总裁胡权对《IT时代周刊》表示，地方移动运营商领导手中的权力过大，在监管不到位的地方，人很容易失足。
第二章 左手倒右手的游戏
中国移动最近的反腐行动，将矛头直接指向各分公司要员。施万中虽然案发时在总部任职，但出问题主要是在安徽移动任职期间。中国移动的纪检监察对总部能起到较好的管制作用，但对占地为王的省级移动公司，往往鞭长莫及，因此，许多腐败案件往往最先在外部被曝光。
地方“诸侯”一手遮天
谈及最近发生的一连串腐败事件，电信研究院一位不愿具名的知情人士对《IT时代周刊》表示，中国移动给了各省级移动分公司充分的自主权，以致它们权力膨胀。虽然整个集团拥有较为完善的管理体系，但对地方公司仍然很难做出有效监控。
不仅中国移动，垄断国企也大抵如此。地方高层任职时间长，在当地根基稳固，人脉关系盘根错节，拥有极大的权力。李向东、李华、施万中、林东华，几乎都是如此。
李华无疑最具代表性，四川移动成立那天起，他就是公司的一把手，11年来从未变更过。“一家年营收过百亿元的企业，巨额资金的进进出出，很多情况下李华都是最终的拍板者。”一位跟四川移动接触较为亲密的电信设备商人士认为，在监管制度缺失的情况下，李华很难抗住诱惑。
李向东也与此类似，有消息称，他卷走的金额相当于一个地市级运营商的年收入总和。尽管这一数字与去年中国移动无线音乐超过200亿元的收入相比，显得微不足道，但对个人而言，这绝对是一个天文数字。
“绝对的权力，必然导致绝对的腐败。”上述电信设备商人士指出，李向东有可能通过与CP（内容提供商）、SP合作的方式，瞒天过海，完成资金的转移。中国移动无线音乐位于产业链的上游，其对内整合了中央音乐平台、无线音乐俱乐部等管理平台，对外则与包括华纳、索尼、百代等知名唱片公司合作。产业链“下游”的CP和SP，对中国移动有着强烈的依赖性。这种地位的不对等，也为李向东的权力寻租预留了极大的空间。
据知情人士透露，在过去的日子里，每天给李向东送礼进贡的人要排队。行贿者投其所好，李向东喜欢什么，他们就送什么。对于这些东西，李向东根本用不完，有时候随手送给下属做个顺水人情。他有三台豪华轿车，其中两台价值都在百万元以上，另外那台价格80万元的雷克萨斯SUV，他很少开。
李向东最初也曾廉洁，无线音乐基地刚成立时，很多SP公司就盯上了他，据透露，有一次，一家SP公司的老总，将一麻袋的百元大钞，塞在李向东座驾的后备箱，李大怒，将钱扔在地上，开车扬长而去。那位老总只能自讨没趣，从此再未对他打过主意。后来，音乐基地的影响力与日俱增，经手的钱也越来越多，李向东在巨额金钱面前开始“软化”。
在电信观察人士项立刚看来，数据业务是一潭浑水，过去SP因为涉黄遭到整顿元气大伤，但也有很少一部分活得相当滋润。他认为，这少部分SP是得到了“靠山”的支持，这在业界秘而不宣。
一家曾经辉煌过的SP公司经理告诉本刊，SP行业是被圈里人自己搞臭的，但这也与运营商早期纵容不无关系。“这个行业靠的不是能力，而是关系手腕，如果能得到运营商的‘眷顾’，就意味着财源滚滚。”他颇有怨气地表示。
更有甚者，一些数据业务部门的领导，利用手中职权参与SP经营，或间接持股，甚至开“关联公司”，从中牟取非法收入，这在业内是公开的秘密。另外，数据业务因为利益链复杂，牵涉很多合作商，势必也成为腐败高发地带。
再来看看林东华，他曾长期在湖北移动多个核心部门任职。担任湖北移动副总期间，曾先后历经两任“掌门人”主政，论资历、论人脉，他都有相当的影响力。当地有一种说法，林东华虽任副职，但他才是湖北移动真正的“老大”。由于在单位沉淀得太久，他拥有一大批亲信，客户要想跟湖北移动达成合作，就须得经过林东华这道关卡。记者了解到，林东华被“双规”后，已经牵扯出公司内部多位中层干部，引发一场“大地震”。
林东华在悔过书中写道：“在很多人心目中，手中握有权力的我，犹如一棵摇钱树。只要靠近并摇动我这棵树，就会得到树上掉下的金币。而靠近我最管用的办法就是投其所好，我喜欢摄影，他们就送我高档摄影器材和摄影模特。这些年来，我身边围满了权力寻租之人，他们为了自己的既得利益，不择手段，以金钱美色为炮弹对我狂轰滥炸，终于撼动了我这棵树。对他们而言目的达到了，而我却不得不在监狱品尝自己酿下的苦酒……”
这番令人唏嘘的感慨，道出了分公司成为腐败重灾区的根源：领导人长期据守一方，权力不受限制。并且，对公司各个环节都了如指掌的这些地方“诸侯”，更懂得在权力寻租中如何规避风险。比如，李向东就被描述为很“心细”，常常是好处自己得，责任让下属承担。一些项目拍板时他很少参与签名，都让下面的副手顶替。这次无线音乐基地被查，李向东的部下个个心惊胆战，他们没有预料到，自己的主子几乎将他们推向万劫不复的深渊。而耐人寻味的是，虽然四川移动一位负责人曾在4月对外宣称李向东已经归案，但中国移动内部对此仍有分歧，对于此案进展也并无更多官方消息透露出来。
“关联公司”疯狂圈钱
中国通信领域已然成为腐败的高发地，朗讯、西门子、UT斯达康等巨头公司都在此栽了跟头。朗讯曾于2000年到2003年之间，以邀请中国电信运营商高管赴美观光并承担费用为诱饵，以期获得价值不菲的电信设备采购合同。今年年初，UT斯达康因海外行贿被美国司法部门处罚。
有人认为，“通信行业大多采取公开招标，审批流程非常严格，算是比较公开透明的。”但在一位跟中国移动走得很近的电信设备商人士看来，伴随着中国移动运营业绩的高速增长,灰色空间也逐渐凸现。如：合作伙伴资质的审核，很多情况下得经过当地负责人的审批，他们实际上才是最终“决策者”。
施万中敛财之举发生在安徽移动任职期间，他利用手中的职权，通过一家咨询公司为西门子提供帮助，获得对方高达500万美元的“咨询费”。据调查，这家咨询公司的注册人为施的妻子，实际控制者就是施本人。
安徽移动管理混乱早就见诸媒体，据新华社报道,早在1999年,安徽移动就挪用经营性资金，成立了一家注册资金为200万元的移动通讯公司,其中安徽移动占股20%,工会占股80%,该公司从1999年到2002年间，实现了3492万元利润,公司中高层领导从中获得大量的分红。这种“寄生公司”经媒体曝光后，一时在社会上引起强烈反响，但后来还是不了了之。
随后，施万中担任安徽移动总经理，并未吸取教训，反而有过之而无不及，通过其他途径捞取灰色收入。而其案件的曝光缘于4年前的西门子行贿案。2006年11月，西门子“贿赂门”事件被曝光，当时，美国司法部文件称，西门子为了从中国市场获得订单，支付了巨额贿单。
再看李向东，要从财务制度严苛的上市公司中国移动卷走数以亿计的巨额财产难度极大，只可能从体系外运作，这样一来，他建立关联公司敛财，几乎就毋庸置疑。当地多位知情人士证实，李向东确实借助无线音乐基地，大肆培植自己的势力，建立“关联公司”，进行左手倒右手的吸金游戏。
有消息称，无线音乐基地的重要支撑公司——成都娱音科技，可能是李向东的“关联公司”之一。该公司成立于2005年12月，注册资本100万元，主营计算机软件、系统集成及电信增值等业务，2010年由有限责任公司改为股份公司，注册资金超过4000万元。这家公司极少公开露面，其公司高管及股东构成也不对外公布，给外界的感觉神秘莫测。记者登录该公司网站，发现“公司简介”竟然无法进入。
在无线音乐基地产业链中，娱音科技是最大受益者之一。该公司负责了音源审核、音源制作以及中小版权公司音乐的内容接入等关键环节，控制着利益最丰厚的项目。它不仅收取音源制作费，还参与SP分成，究竟从中获取了多少利润，外界无从知晓。另外，在无线音乐收入榜排名靠前的SP中，也多与李向东存在千丝万缕的联系。
除了四川移动的无线音乐基地之外，中国移动还有杭州手机阅读基地、上海视频基地、广东南方基地、江苏游戏基地、辽宁位置基地、湖南电子商务基地和福建手机动漫基地，总共八大基地。无线音乐基地暴露出的巨大漏洞，或许只是众多“基地”当中的冰山一角。
中国移动圈定具有资源优势和运营经验的省份建立业务基地，将优势资源集中分配，产生聚合效应，其实就是赋予各分公司一定权力的改革之举，解放了生产力，使得效益最大化。这一做法，可防止各级分公司一窝蜂上，造成恶性竞争和资源浪费。但是，问题往往很容易被华丽的业绩掩盖——这种独特的运作模式，极易出现监管漏洞。在没有强力制衡机制的情况下，领导人利用手中的权力就会无限扩张，最终导致滥权肥私。
垄断央企权力集中，成了近期反腐运动中关注的焦点，民航系统最近在短时间内也有10余名高管落马，整个系统风声鹤唳。通信行业的腐败与民航系统腐败“异曲同工”，二者都是快速发展，都属垄断行业，且权力集中在极少数高管手中，内部制度及管理却相对滞后。
轮岗之惑
记者从中国移动内部了解到，为防止地方大员拥权自重，集团作出了相应的轮调制度，尽量削弱地方高层手中的权力。近期，各省级公司领导频频前往总部开会，省级以下的移动公司则去省里听取会议精神。
日前有消息称，中国移动将启动多家省级公司总经理轮岗。其中，重庆移动总经理沈长富、山西移动总经理高步文、河南移动总经理原建国，由于年龄问题，可能将从一把手位置退下，或者担任一段时间党组书记，到60岁后再退休。江西移动总经理简勤、内蒙古移动总经理苗俭中则将异地轮岗。简勤将接任四川移动总经理；苗俭中将担任山西移动总经理；重庆移动副总经理秦大斌将担任重庆移动总经理；中移动集团计划部总经理董昕将担任河南移动总经理。
河南移动总经理原建国、重庆移动总经理沈长富、山西移动总经理高步文，自1999年移动通信公司成立就担任分公司总经理，至今已有近11年。上述人员中只有两人是后来提拔为省公司一把手的，他们是江西移动总经理简勤、内蒙古移动总经理苗俭中。
不过，在某知情人士看来，上述部分轮岗和退位的领导人，不仅仅是出于工作需要，也可能有其他方面的原因。该人士透露，其实不仅四川移动，大部分省级移动公司都是半斤八两，能经得起审查的不多。坊间传言，一家西部地区移动运营商总经理独霸一方，生活腐化，所有业务都得经过他点头，而且“雁过拔毛”，还为自己儿子开设的公司输送利益。此事在当地已经广为流传。
在业内人士胡权看来,轮岗制度在中国移动并不新鲜，王建宙2004年底调入中国移动时，就对北京、广东、浙江、云南、山东四省市高管进行了换岗调整。这种做法效果是不言而喻的，的确起到了防微杜渐的作用。但，真正执行过程中却会遇到不少困难，很难在全国推广。
事实上，以轮岗制度牵制官员早就被历代统治者用得炉火纯青。在《三国演义》中，魏国杰出的政治家、军事家司马懿就曾因权力太大，一度被统治者调离至偏远地区。
轮岗虽然可以一时缓解权力过于集中的局面，却难以从根本上革除腐败。因为轮岗不仅仅是为了遏制“地方势力”权力膨胀，更要考虑到“适才适用”的原则，不能简单的为轮岗而轮岗，要考虑天时地利人和各方面的因素，否则对公司的发展极为不利。
另外，记者近日获悉，中国移动党组成员、副总经理、工会主席张晓铁，将被正式调离，出任中国电子科技集团外部董事。在通信行业工作三十余年的张晓铁，突然被调离令业界颇感意外。
呼唤反腐长效机制
去年年底，张春江落马，当时就有人预言在中国移动这只是一个反腐序幕。早在电信重组前，有关部门就掌握了一些材料，为了不影响重组的顺利进行，才拖到去年年底动手割瘤。记者了解到，重组后，审计部门将加大力度，之前的一些被冷处理的案件可能要重新挖出来，涉案金额较大的人员将“推倒重审”，可见反腐之坚决。
而在中央纪委、监察部召开的2009年度纪检监察机关查办案件工作新闻通气会上，中央纪委常委、监察部副部长屈万祥曾指出，张春江等一批大型国企老总相继落马，将整体推进国企反腐。这番话被业界理解为国企反腐的宣言书。
“中国移动高管被调查绝非偶然。”有公司治理方面的专家认为，通信行业的反腐已到危急关头，如果不用铁腕根治，将会混乱不堪。中国移动率先发力，决心彻底反腐，既迫切又需要，关系到它未来的竞争力。
2月5日，中国移动召开2010年反腐倡廉暨纪检监察工作视频会议。集团公司党组成员、各级领导班子、总部党员四千多人出席了会议。总裁王建宙（现为董事长）在会上讲话，要求公司上下充分认识深入推进反腐倡廉建设的重要性与紧迫性。
日前，中国移动再次召开反腐倡廉大会，董事长王建宙、总裁李跃在会上再次发表讲话。会议决定，中国移动各级企业党政负责人将作为第一责任人履行一岗双责，把反腐倡廉与企业改革发展生产经营工作一同规划，一同落实。各级企业必须找出在反腐倡廉建设中的薄弱环节，并切实改进。
这些年来，中国移动的反腐从未间断过，各地分公司也有专门的人负责这项工作。陕西移动就实行党组制，设有党组纪检组，公司的职能机构设有监察室。纪检组与监察室合署办公，负责党员干部的宣传教育、纪律检查、行政监察以及招投标监督、商务谈判活动的监督等工作，并协助党组开展党风廉政建设工作。类似陕西移动的举措，虽然对大部分员工有监督作用，却很难威慑到高层，因为这项工作本身就是由高层出面主持。
中国移动这些年来高速发展，成绩有目共睹。但电信重组之后，国内电信市场风云变幻，中国联通、中国电信拥有更为成熟的3G制式，中国移动的优势正在消弭。2010年5月，中国移动新增用户数为477万，中国电信CDMA新增用户数为302万，中国联通新增用户数为179万（3G用户数为102万）。虽然中国移动依然有一定的优势，但相比两年前动辄每月七八百万的用户增长，这一数据在持续下滑。而竞争对手中国电信和中国联通的用户数却在快速攀升，这一退一进，将进一步缩小彼此的差距。
“外患”当前，更显解决“内忧”之急迫。中国移动要想再次实现跨越式发展，抵制腐败和加强管理，成为无法绕过的一道坎。“中国移动的管理改善，首先得从地方移动公司开始，选定一些优秀的合作伙伴，避免各地运营商自作主张，斩断权力寻租。”胡权认为，“中国移动集团的管理较为完善，但总部不参与业务运营，出问题的环节主要在难以监控的地方子公司。如果这些问题不及时解决，中国移动的跨越式发展就不会很顺利。
实际上，腐败问题不仅发生在中国移动身上，其他两家运营商也是如此。在电信业内，运营商处于价值链的上游，电信设备采购金额巨大，老总级别的人物重权在握，很难保证“不湿鞋”。由此看来，反腐光有“风暴”还远远不够，还必须经历一场运行机制上的革命，没有这个约束，就难免会出现更多的“李向东”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