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生产线工作半月,体验流水线上的“数字生活”
“今天的产量是六禧顺意礼盒170箱。”在洽洽食品股份有限公司的高档坚果车间工作的几天里,每天的工作都是从这句话开始的。
听到这句,小组的八九个人都要在心里迅速算笔账:170箱意味着850盒的坚果礼盒,意味着一天要拧 5100个罐子,在5100个盖子内放上锡纸,还要在5100个罐子的外壁上挨个贴上标签并要分别进行喷码 ,同时要分别叠850个礼盒和850个内部的衬盒,最后要将装好的170箱要按顺序摆在垫板上,每个垫板上摞28箱,意味着至少需要6块垫板……
在生产线上工作的日子里,每天的12个小时都被细化成了一个个数字,记者几乎每天都是在计算着这些数字一步步熬到下班。让记者觉得奇怪的是,尽管这样的工作时间安排超出了国家“八小时工作制”的时间安排,但是大多数员工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工作制度。因为每天的工作是与产量直接挂钩,不少工人甚至会选择主动加班来多做产量,多赚些钱。
一天工作12小时,手上磨出泡
这里上班实行两班制,白班从早7点到晚7点,夜班则从晚上7点到第二天早上7点。没有周末,想休息需要请假。幸运的是,记者刚开始工作的高档坚果包装车间没有夜班。
生产线工人的工作简单而且重复,刚开始的时候,记者完全不懂得技巧也着实吃了不少苦头。每天除了取原料、装箱送货这些体力活之外,记者还有一个重要的任务就是拧罐子。罐子里装上产品称重之后,要在每个盖子里塞上锡纸,然后拧到罐子上,而且要求拧很紧。看起来挺轻松,但是如果每天要面对少则2000多个,多则5000多个罐子的时候就没有那么轻松了。
在工作的第一天,记者完全没有经验,没有戴手套就直接上阵,完成当天的产量之后,才发现左手的大拇指肚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个不小的水泡,右手上也有一个,还有好几处不知道什么时候弄出来的伤口。“这个你拿针挑破就行了。”记者给小组长看时,她满不在乎地说道,“你看谁手上没有伤?”记者这才看到,包括小组长在内的几个人手上都缠着创可贴或者胶布。
每天早上7点之前必须到岗,迟到5分钟扣20块钱,正式员工每天最少12个小时,但经常需要加班,最晚的一次甚至加到晚上9点钟。生产线工人的工资和小组的产量直接挂钩,而记者所在小组的10个人,如果按照每天的产量是120箱的话,每箱提成是7块钱,也就意味着平均每人分84块钱。
样本:1990年出生的老练工人
小陶是与记者同批进厂的员工,相对于第一次做生产线员工的记者来说,这个1990年出生的年轻人显然要比记者老练得多。
“高档坚果车间干净,还不用上夜班,但是一个月的工资要比香瓜子包装车间低三四百块钱。”在进厂选车间的时候,小陶就给记者分析道,“所以我还是想进香瓜子包装车间,虽然里面脏点,每隔半个月还得上夜班,但是工资高不少呢,现在就缺钱,还是以挣钱为主。”最后,小陶还拉了另外一个朋友大庆一起去,因为害怕“就自己一个人会被车间里的熟练工欺负”。
在第一天培训结束之后,记者跟小陶还有大庆一起吃饭,找了好几家之后,小陶才带我们坐下,“这里的炒饭便宜点,就四块钱。”他说。后来聊过之后,记者才了解到,小陶刚来合肥也不久,现在就在工厂边租了一个单间住,一个月180块钱。里面就一张床,一个桌子,没厨房,卫生间也是三家公用,小陶自己从家里带的被褥。尽管出来打工时间也不短,但是小陶对于钱还是没有计划性,从家里出来时带的两千块钱已经所剩无几。“我现在身上就四块三毛钱,前一阵女朋友说我花钱花得太快了。”小陶憨笑着说。当天晚上,记者提出要请客时,刚开始小陶也是一再推辞,最后才同意。但是临走的时候又买了三杯奶茶,理由是“第一次一块吃饭就让大哥请客不好意思。”“那你就剩这点钱了,明天怎么办?”记者问他。“明天的事明天再说呗。”他说。
在读大学生也在当工人
除了记者刚入厂时认识的小陶,在记者刚开始工作的高档坚果车间里也有不少是90后,其中有的已经在外摸爬滚打了几年,有的也是刚毕业的学生,记者所在的小组里甚至还有两个人是仍在读书的大专学校的学生。
每天工作12个小时,对于生产线上的90后来说还是有些吃力,同组的两个女生在每晚听到要加产量的时候,脸上就立马写满了不愿意。然而,让记者有些好奇的是,每天这些90后们在工作之余都会做什么呢?记者问了车间的几位90后女生,她们的回答大同小异。“每天干完活回家就8点多了,看会儿电视就得睡觉,第二天一早7点还得上班,哪还有时间干别的?”
而爱玩的小陶却让记者觉得有些诧异。刚开始的几天,记者在下班之后也都是跟小陶一起吃饭。而每晚小陶经常要到工厂旁边的一间网吧去站半个小时,记者问起来才知道,小陶就站在那里看别人玩游戏。“我们平常也没什么能干的,就上上网,玩玩游戏,这不是现在手里也没钱上网了,租的房子里也没有电视,就来网吧来看别人玩。”
大脑开始失去思考的能力
在工作的两周的时间内,记者也深切体会到了生产线工人的不易。在记者看来,体力劳动上的负累还可以接受,但是在生产线上工作的重复和气氛的压抑却是让人最难以忍受的。每天12个小时的工作时间,对于事物的兴趣都被渐渐磨没,甚至连说句话的兴趣也丧失了。大脑开始失去思考的能力,剩下的只是对于一种动作完全机械式的重复。在车间中工作的时候,去取料是记者最愿意做的工作,因为只有这个时候,记者才能离开操作台,从一种简单重复的工作中摆脱出来,虽然仍然不能坐下,但是能到其他的地方走动走动已经让人非常满足。
在闲聊的时候,记者也听他们讲起厂里曾经有一位女员工因为失恋从宿舍楼跳楼自杀的事情,说起来的时候他们也只是将这件事当成一种谈资。比起这个,厂里正在准备的圣诞和元旦晚会似乎更让他们感兴趣,但是问了之后才知道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去看,“要去看就得请假,因为当天也不能停止生产。”
◎记者手记消费者看不到也请你们注意
从11月30日面试培训,到12月15日记者离开洽洽食品有限公司,记者在洽洽食品公司一共待了整整两个星期的时间。这段时间内,记者印象最深刻的就是刚进高档坚果车间内工作时班长的一次训话:我们车间生产的产品价格稍贵,面对的消费者群体也相对比较高端,他们的维权意识也比较强,所以我们在生产过程中一定要注意,任何的头发等杂物都不允许出现在产品里。平常在生产线上工作的过程中,也不时地有质检员过来提醒,头发没完全塞进帽子,罐子里掉进了不应该出现的东西,甚至是最后礼盒内食品罐前后左右的位置摆放错误都要完全返工改正。这样的严谨和对细节的追求确实让记者印象深刻,但是对生产过程要求如此之高却对掉到地上的食品再重新装回罐子里、盛放食品的器皿清洁消毒不彻底、员工没有健康证就上岗、不少产品还直接用手抓这样的现象视而不见,也让记者觉得有些本末倒置。国家的“8小时”工作制已经推行多年,为什么这样高强度的劳动制度仍然存在?这样的安排是否会影响到员工的身体健康?而每天超过8小时的工作时间,是否可以在按量计算工资的基础上增加加班费?而记者觉得奇怪的是,几乎所有的员工都已经习惯于这样的工作时间,不少人为了多做产量,多赚些钱,还经常小组主动加班。记者希望,洽洽这样的行业翘楚品牌,能够为员工的身体健康着想,合理安排职工的工作和休息,维护职工的休息权利。 文/图 本报记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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