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岁的王老先生，为了罹患癌症的女儿，想把平日的收藏变现，却遭遇拍卖公司和抵押公司欺骗，价值500多万房子只拿到50万。
【北京时间艺术品频道 记者周永亮】75岁的王老先生，为了罹患癌症的女儿，想把自己平日的收藏变现，结果遭遇拍卖公司和抵押公司的欺骗，抵押合同变卖房合同，价值500多万房子只拿到50万。事情发生后，王老先生失踪、女儿王女士化疗住院，老母亲一人在家无人照料，一个原本和睦的家庭被这样毁了。
在记者调查后发现，这并非个案。据业内人士透漏，专门从事假拍的拍卖公司，仅在北京就有四五百家。“从我目前了解的情况来看，应该有一条黑色产业链。”曾接过类似案子的易行律所杨明利律师说。
市值500万房子只拿到50万
8月13号，对家住东直门北大街的王老先生一家来说，真是“黑色”的一天。本以为用作抵押贷款的房本，经过两个多月等待、多次催要后，依然杳无音讯。王老先生意识到可能被骗了，这才跟家人说出实情。“我捅大篓子了，家里房本被人骗走了。”之前被查出患有乳腺癌、当天刚结束化疗出院的王女士回忆说。
此后，家人去房管局、银行查询，结果让他们更加震惊。原来，就在6月2日，他们的房子已经被以300万的低价过户到一家名为“北京华盛泰吉”的商贸有限公司名下。据查，这家公司并不具备与房屋抵押、买卖有关的资质。而且，王老先生的三居室位于东直门，面积有73.5平米，周边房屋均价已经达到每平方米7万元，这套房子市值在500万左右。“300万这个价格显然不合理，对方属非善意取得财产，其中肯定存在欺诈”，化疗后显得有些清瘦的王女士说。
6月13日，王老先生的银行卡上突然汇入了300万元巨款。但当天，其中250万被迅速转出，账户里只剩下50万，仅够给王女士做癌症手术的费用。在此之前的6月6日，“北京华盛泰吉”员工陪老人新办了两张工商银行卡及随卡U盾，并开通了网银功能。当时，他们骗走老人的卡和U盾，说用于划款转账。整个过程中，王老先生始终认为是房屋抵押，根本不知道自己房子已经被卖了，也不知道各款项的来源及去向。
其实，这家名为“北京华盛泰吉”的商贸公司，此前也出现在类似涉嫌诈骗的案件中。据《北京晚报》报道，2015年底，大兴黄村长丰园一区14楼的张老先生，在接到诈骗电话后，被人忽悠，同样以为是抵押合同但实际为房屋买卖合同，价值200万的房子被以150万元卖给了“北京华盛泰吉”。
更为糟心的事情还在后面。事情发生后，“老人离家出走，现在电话停机，联系不上，已经报人口失踪。我们现在是又担心，又生气，心里五味杂陈。”王女士说。
而且，9月19日晚上七点左右，两名壮汉拿着房本找上门来，称房屋已经过户到“北京华盛泰吉”，让王女士和母亲赶紧搬走。而据了解，该栋房产已经经法院财产保全。他们还硬闯家门，“拿大铁锤把第一道防盗门给破坏了，第二道门也被焊枪几乎打开了。”王女士说，他们的威胁一直持续到夜里三四点。“我这病吧，医生嘱咐不能生气，必须休息好，但他们来闹这几天，我天天睡不踏实，老觉得楼道里有动静。”
9月21日，王女士因为需要化疗再次住院，“家里现在只剩下老母亲一个人在家。她胳膊、腿脚不方便，买菜、做饭都有困难，我们只能请保姆照顾她。”北京时间记者的此次采访，就是在医院进行的，期间不时有护士为王女士换药。
救女心切反遭骗 抵押贷款变房屋买卖
而这一切都源于一场尚未进行的“拍卖”。据王女士说，在被查出患有乳腺癌后，“治疗已经花费了二三十万”，未来的花费会更大。对于王女士这样的普通家庭来说，无疑是巨大的负担。全家人都在竭力想办法。
王老先生原本是一个收藏爱好者，家中有些藏品。他就想用这藏品变现，为女儿筹集一部分治疗费用。从今年四月份开始，王老先生就在潘家园、琉璃厂等地寻找合适的拍卖公司上拍，但最初的两次都流拍，王老先生有些着急，这也是家人得知的最后消息，此后一直认为王老先生在办藏品拍卖，不知道涉房的事情。
最终经人推荐，王老先生选择了北京战元国泰拍卖有限公司。嘉德、保利等大型拍卖公司办公地点就在东直门附近，为什么还选择这家公司?王老先生被灌输了这种理念，“保利、嘉德等大型拍卖公司只拍卖重要藏品，价格在几千万甚至上亿，不收老人的这种普通藏品，就算收也卖不出好价钱。相反，像战元国泰这种，虽然公司规模比较小，但有很多有钱的客户，最终拍卖价格会更好。”王老先生信以为真。
同时，拍卖公司告诉王老先生，经过详细的策划和招商后，这些藏品能卖到1000万左右。但要提前缴相应保管费和拍卖费，按照10%的比例收取，需要100万。对于本就急需用钱的王老先生来说，这简直就是雪上加霜。
随后，拍卖公司提议，可以由他们联系抵押公司，以房产抵押贷款缴纳费用，等拍卖后把房子赎回来，“还能有一部分剩余”，好像一切都那么完美。“老人就听信了，按照他们设计好的流程把房本和身份证等拿给他们。”
在此后的4-6月，战元国泰联合北京华盛泰吉，把老人的房子以300万价格卖了。具体办理过程中，“他们就对老人说，‘老爷子，你年纪也大了，这些手续也不知道怎么弄，我们帮你跑，回头你签个字就行’”。甚至在公证处，“他们把一套说辞教了老人很多遍，目的是通过完全行为能力测试。”但据王女士介绍，王老先生平常有点老年痴呆和眼花。最后，对方就拿了十几页文件让老人签字，老人出于对他们的信任，没看就直接签字了。签字之后，老人始终没有拿到任何合同或文件。
同时，对方还一再嘱咐王老先生，不要跟家里人提及此事，否则一切都将泡汤，“不仅抵押的钱拿不到，藏品也收不回来了。”
了解事情的原委后，王女士一家迅速报警，向法院申请财产冻结。同时，以房屋买卖合同纠纷为由起诉北京华盛泰吉商贸有限公司。近日，北京时间记者从王女士处得知，朝阳经侦已经进行调查，对方承认有(房屋买卖)这事，但涉嫌诈骗证据不够充足，需要再搜集。
针对此事，记者两次致电北京战元国泰拍卖有限公司，“这件事情不属实，我们公司和这件事情没有任何关系。” 但在正式声明前，他们也表示，“(这种事情)没有办法避免，我们只能去解决。我们都是按照法律、合同来处理的。”
诈骗升级 维权困难
“从受害者角度来看，维权还是很难的，对方的手续相对齐全。同时，从法律上来说，这种事情很难预防，他们大都事先给老人洗脑，瞒着家里人完成操作。” 易行律所的杨明利律师介绍说，“从我目前了解的情况来看，这里边应该有一条黑色产业链，只有公安机关介入，才能查出证据。”
同时，杨律师也介绍说，受害者也可以从几个方面主张撤销合同，“第一，在主体方面，受害者大多是一些老年人，对现代合同的认知非常差;第二，对方大多只给受害者一部分钱，卖房人并没有拿到全部的钱，有失公平;第三，从双方买卖的价格来说，普遍低于周边均价。而且合同条款可能不健全，有很多当事人信息不清楚。”
此次事件中，拍卖公司也是至关重要的一环。据了解，拍卖行业中虚高估价骗取前期费的情况，自2010年开始大量出现。《新民晚报》就曾报道，2013年上海市拍卖协会接到近百起类似投诉。而这几年，更是大有泛滥成灾之势。
“中拍协历来反对拍前收费的行为，也反对任何形式的假拍行为。” 中国拍卖行业协会副秘书长欧阳树英介绍说，2011年中拍协就发布《中国文物艺术品拍卖企业自律公约》，明确禁止拍卖前向委托人收取任何费用;坚决杜绝“假拍”行为;承诺不知假拍假。正规拍卖公司一般都已经加入自律公约。“但这个自律公约，并没有任何法律效力，更多的是一种倡导。”
另外，正规的拍卖公司除了在工商登记外，还要取得上级主管部门的经营许可。“但大多数我遇到的案例，基本上不是正规的拍卖公司，比如投资公司、文化公司、展览公司等，90%是属于超范围经营的，并没有拿到拍卖的经营许可，只是以拍卖的名义到处去坑蒙拐骗。”。
对于这类公司，业内有个形象的说法，叫“李鬼”公司，他们的模式是让工作人员冒充“业内专家”，开具虚假“鉴定证书”，谎称前往某地拍卖，忽悠消费者签订合同，骗取消费者财物。“以前顶多也就几万块钱，像这次这么恶劣的事件，还是第一次遇到，我们也会保持关注。”
要整治“李鬼”拍卖公司，欧阳树英认为，依靠单一部门是不够的。“我之前注意到，2014年广州工商部门针对此类公司诈骗采取了一系列‘亮剑’行动，但在取证等方面遇到阻碍。”她表示，这可能需要公安、工商、文物等相关部门的沟通、协调，才能有效解决此类问题。
北京时间将持续关注这一事件的后续报道，欢迎提供与黑色拍卖产业链相关的新闻线索,请发送到baoliao@btime.com(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