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年不变的码头和规则
中国山水在桂林,桂林山水在漓江,漓江山水在阳朔,阳朔的码头中,杨堤是最著名的一个。
就这样一个重要景点的承载地,其基础设施简陋到只能用“原始”来形容,除了几个登船的滑坡和几个台阶,再无其他。旁边的停车场也就能容纳数十辆大巴车,到了旅游旺季,自驾车和旅游大巴车拥堵在凹凸不平的路边,游客穿插在车群中,好似落难逃荒。还有几个路边摊的村民在不停地叫卖着三四样当地的土特产,另外几个村民敲打外地自驾车窗户,询问是否需要帮买船票。
你完全想象不到这就是5A景区核心景点的基础设施。码头修建于1988年,二十多年了没有改造过。实际上,在漓江的十几个码头中,除了磨盘山码头和竹江码头是2012年为了迎接国家旅游局的检查而重新修建之外,其余全是20世纪80年代修建的。
整个桂林的景点设施,基本都停留在20多年前,最大的改变是船价涨了。1988年是35元,现在最低的船价是190元,最高涨到了450。船大了,有空调了,但是船价涨了接近6倍,游客的付出跟自己收获的服务,完全不匹配。
最糟糕的是,漓江的竹排已经不是筏工划船了,而是统一换成了汽油发动机,发动机的噪音很大,容易造成漓江水资源的污染。一个多小时的游船过程之后,你的耳膜都咕咕作响,哪有心思看山水?一江如画风景在眼前,两耳却是嗡嗡作响声,游客之间相互交流,都要扯着嗓子喊。竹排本来是要让游客放松、浪漫、亲近山水的,却完全变成了到此一游撒尿走人了。
在桂林街头,很少有高端车。桂林规定,七座以下的车辆禁止办旅游营运证,说是怕抢了出租车的生意。你有奔驰、宝马,即使符合旅游服务用车的接待标准,却不能去接游客。这种可笑的规定,真不知道是怎么想出来的。
罗老板的烦恼
车方面不灵活,游轮方面更僵硬。
在漓江上,有好几艘豪华游轮,也有不少超豪华游轮,但是,他们的服务水平和舱内设计,都远不及罗老板的“帝景号”游轮。这是罗老板花了三年时间耗费300多万元建造的。
很多游轮座位数都是在98-128座之间的,他的只有60座;别的游轮都只是普通的座位,他的座位都是沙发;别的游轮餐费标准几十元,他的餐标是200元,请的是喜来登酒店的厨师和服务员,按五星级酒店的标准提供服务;联想集团(微博)的杨元庆,某军区上将,以及高端商务考察公司的贵宾等好多高层,都在这条游轮上召开过高层会议。
在桂林,这样高端的船只此一条。那罗老板生意应该好赚到梦里笑醒吧?
恰恰相反。自打这条船一下水,罗老板就烦恼不断。
首要问题,要不要统一排期?桂林的游船是国内旅游界唯一一个仍然按照计划经济来管理的景点,所有漓江游船都实行“四统一”管理模式,即统一调度、统一票价、统一售票、统一结算。从1988年到现在,二十多年了,没有变过。
但是罗老板的船票价是800元,普通游船是190元到450元,差距太大,等着漓江调度游览结算中心排期不现实,因为人数无法控制,多了装不下,少了亏本。
怎么办?
罗老板申请自己单独销售。开了无数次会议,找了N多个领导,最后允许罗老板自己找渠道,但还是要到票务中心统一售票。
这种大锅饭在桂林一吃就是二十多年,一开始实行“四统一”管理模式,对漓江的规范管理和游船价格的稳定起到了一定的作用,但是这种“人不能择船、船不能择人”的统一售票做法,最终严重阻碍了桂林旅游健康和可持续发展,更不符合游客的个性化需求。
计划经济会导致什么结果?
低端低效,服务品质下降,集体懒惰!
既然船不分好坏,我干吗要造高价船呢?既然服务不分优劣,我干吗要提供五星级的优质服务呢?反正无论怎样,只要不出意外,不被投诉,就可以定向分配到游客,自己又不用做营销,何必那么努力?
像罗老板这样拿出全部家当做五星级游轮,简直是吃饱了撑的:风险大,游客是否接受高票价不知道;阻力大,要打破四统一的陈旧落后政策,要找多少人?几乎没有一个人理解。
但是,罗老板就是想做一件事,改变大家对桂林游船的“坏”的认识。
漓江上200多艘游轮,包括豪华的,座位也就跟公交车类似,人挤人,熙熙攘攘,吃的就是快餐。
罗老板在漓江漂了几十年了,非常了解顾客的需求。难道游客不想安静地欣赏山水?难道游客不想边吃着美味边游玩?难道游客不愿意享受五星级的服务?尽管不是所有人都有这个实力,但是,每年170万游漓江的客人中,肯定是有这样一个高端群体的。只是漓江的游船没有能提供这个服务的。
老罗选择了冒险。他深知这样做的意义,对桂林漓江游船的改进与服务品质的提升,肯定有百利而无一害。
所以船造出来以后,他曾多次找到桂林当地几家有实力、重品质的旅行社作为合作对象。其中,拥有高端商务客人及欧美市场大客户的桂林国旅率先尝试了与罗老板的合作,但是,很快遇到了尴尬:罗老板只有一条船,太难调配了。一旦做推广,人多了坐不下;不推广,人数不够,罗老板也不可能长期亏本开船。
面对纠结,罗老板只能改成包船模式,3.5万元起,今年已经开了40次左右(一天只能开一次),今年若是能达到70次,就能全年盈亏平衡,而大量散客渠道的客源在现有体制与模式下,只能放弃。
这不能不说是桂林旅游的遗憾。
桂林旁边的柳州市,市政府为了鼓励游轮,每开一趟,补偿1万元。在桂林,不要说补助先进,能给你个自由销售的机会就不错了。
我问罗老板,政府为何不放开呢?难道他们不知道这种计划经济的落后性?难道他们不知道大家怨声载道?
罗老板无奈地说,利益、关系太复杂了,太难了,还没有谁有这个魄力去挑动那么多的关系。旅游局,50多家游船公司,还有几十艘野船(没有牌照不在市统一管辖中的游船),背后牵扯的利益复杂难解。
桂林在体制上的限制,让高端旅游缺少土壤,更让人忧心的是,大家并不知道高端旅游的真正需求。
桂林最大的旅游公司桂林旅游看到罗老板小有成就后,也准备造豪华游轮。但是,罗老板告诉《销售与市场》记者,60座的游轮还是太大,以后应该造40座的,包船的一般不超过20人,所以,游轮要越小越好,不是越大越好。现在有跟随者在造80座的,那还能高端吗?肯定降低了客户体验。
“他们都不懂什么叫高端,又怎么能做高端呢?”
每年170万游漓江的客人中,肯定是有这样一个高端群体的。只是漓江的游船没有能提供这个服务的。